元老回頭，透過敞開的門縫，看向雅間，“你說話可算數？”</br>祁連道︰“算數。”</br>“讓我怎麼相信你？”</br>祁連盯著面前的空氣，眼眸微眯，沒有表情地說︰“我這種人無家無父無母無愛，這個歲數沒結婚，本身就有問題。我接近書�，只有一個目的，借你們元家的手，替我師父、家人報仇。我活著，也只有一個目的，報仇。風花雪月不屬于我，女人更不屬于我。等該抓的人抓了，我會全部招供，到時我會依法進去服刑，沒有機會再接近書�。她那麼優秀，感情不是她的唯一，她不會在我身上浪費時間。”</br>他這個態度，是元老喜歡的。</br>那日他登門，態度太囂張，惹他不悅。</br>明明要求他辦事，偏偏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還說要幫元家。</br>元老拄著拐杖，返回茶室雅間，在他對面坐下，道︰“你現在給書�打個電話，該說什麼，你應該清楚。”</br>手機就在茶桌上。</br>觸手可及。</br>可是祁連卻覺得自己的手如千斤重。</br>這個電話，他不想打。</br>和元書�認識時間不長，但是她給了他短暫的快樂，還有細致的溫暖和似水的柔情。</br>搭上元老，也是元書�從中牽線搭橋。</br>雖然明明白白地對她說過利用，可他還是不忍說出惹她傷心的話。</br>元老盯著他一動不動的手，目光漸漸變得銳利，“小伙子，你該不會要出爾反爾吧？”</br>祁連胸腔悶脹。</br>他深吸一口氣，抓起茶桌上的手機，撥打元書�的號碼。</br>手機剛響了一下，她就接通了，聲音明顯比平時輕盈活潑，“霸盜同志，你想我了？”</br>她半開玩笑的語氣說。</br>短短七個字，是只有她和他才懂的旖旎柔情。</br>祁連腦子里浮現出暗光中她優雅惹人憐愛的面容。</br>這個苦命女人，被兩個渣男同時傷害，可如今他也要變成傷害她的渣男。</br>一邊是瘋了的姐姐、死去的父母和師父，以及接連不斷的受害者，一邊是她。</br>祁連聲音低沉道︰“對不起。”</br>手機對面一片沉寂。</br>仿佛過了很漫長的時間，元書�才有回應，“是我以為的那個‘對不起’嗎？”</br>祁連很低地嗯一聲。</br>他用力握緊手機，堅硬的金屬外殼把掌骨硌出深深的烙印，可是他絲毫感覺不到疼。</br>他想，她心里肯定比他還要難過。</br>或許從一開始就不該回應她。</br>他覺得自己和林乾一樣卑鄙。</br>元書�卻笑了。</br>笑容有自嘲，有失落，有悲傷，唯獨沒有憤怒。</br>她唇邊掛著淡淡的笑意，故作輕松的語氣說︰“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這麼快。這幾天我很開心，謝謝你，給了我一段美好的時光。”</br>祁連不知該怎麼回答，只道︰“謝謝……”</br>“以後有需要幫忙的，隨時打電話找我，做不了戀人，我們做朋友。”元書�落落大方地說。</br>祁連抿緊唇不語。</br>她是體面的元家人，被傷害也能如此體面地告別。</br>優雅和教養仿佛刻在骨子里的。</br>祁連掛斷電話。</br>將手機放到茶幾上，他抬眸看向元老，“夠了嗎？”</br>元老滿意地點頭，雙手搭在拐杖的杖頭上，緩緩道︰“如果你和書�都是普通人，你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不會管。可是書�不是普通人，她是元家人，享受元家的福蔭，就得接受一些約束。人不可能既要，還要，魚與熊掌不可兼得。”</br>祁連盯著他炯炯的眼楮，道︰“以後好好關心關心她，她很缺愛。你給的，不一定是她想要的。”</br>扔下這句話，他站起來，揚長離去。</br>元老沉默不動。</br>覺得這個賊子十分可笑，階下囚而已，卻處處凌駕于他之上，明明有求于他，還一副教他的口吻。</br>他戎馬半生，用自己的血肉給女兒鋪就了顯赫的家世，已經讓她一出生就站在羅馬。</br>林乾是虛偽，但他也是成功的企業家，勝于階下囚。</br>隨身警衛走進來，向元老匯報︰“元老，茶館監控已經先一步被關，整棟樓只有我們幾人，閑雜人員被提前告知不許上這層樓。你們今天的談話，不會有第三方知道。”</br>元老微微頷首。</br>這個祁連果然是有名的大盜，謹慎與生俱來。</br>這種人若用于正道，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br>可惜了。</br>他拿起手機撥通一個號碼，吩咐下去︰“你親自帶人去奇城，重查雷晁的案子，給我好好查，徹徹底底地查，別走過場糊弄我。”</br>對方回︰“好的，元老，我們今晚就動身。”</br>“他當年死得蹊蹺，案子不了了之，背後肯定有人插手了。你們暗查，小心點，別打草驚蛇。”</br>“明白，元老。”</br>離開茶館，元老被警衛員攙扶上車。</br>坐進車里，他偏頭望著窗外流光溢彩的華景，出神。</br>原以為書�會打電話來質問，結果她沒有。</br>猶豫了許久，他撥通她的手機，試探地問︰“書�，晚飯吃了嗎？”</br>元書�語氣平靜得異常，“吃了。”</br>“爸爸還沒吃，你能回來陪爸爸一起吃嗎？我們父女好像很久沒單獨一起吃過飯了。”</br>“我今天很忙，不好意思。”</br>元老眼神暗了暗，“好，你忙吧。”</br>掛斷電話，他抬頭看向開車的司機，“小李，你和你家丫頭感情好嗎？”</br>李司機說︰“還可以。我家丫頭沒三小姐脾氣好，二十歲的大姑娘了，動不動就跟我吵，吵急了，還會捶我幾拳，要麼就嚷嚷著離家出走。”</br>元老若有所思，“老三脾氣是很好，一直都是報喜不報憂。”</br>說到“憂”字時，他心髒莫名地痛了一下。</br>或許祁連說得是對的。</br>他給的，不一定是她想要的。</br>可是她想要的，有辱元家門風。</br>沉默許久，元老又撥通了元峻的號碼，對他說︰“小峻，我和祁連達成了協議，我派人重查雷晁的案子，讓他離開書�。你最近幾天多給她打打電話，關心關心她。她什麼事，都不願對我說。”</br>元峻安靜幾秒應道︰“好的爺爺。”</br>人在俗世，這種處事方式很正常。</br>于公，元峻能理解爺爺的作法；于私，他又很心疼姑姑。</br>等手邊的事忙完，他第一時間驅車去了林氏集團。</br>車剛停好，他看到元書�背著包，從大門中走出來。</br>精致的黛紫色定制套裝，臉上戴著碩大的墨鏡，她踩著高跟鞋一陣風似的朝車子走去。</br>元峻推開車門下車，沖她招了招手，“姑，上我的車，我帶你去吃飯。”</br>元書�墨鏡不摘，沖他擺擺手，笑道︰“不用了，阿俊。你難得回京一趟，多去陪悅寧吧，姑姑很好。”</br>說完她俯身坐進自己的車里，吩咐司機︰“去上次那家溫泉山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