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傲霆並不知林家有林夕這個人，對林 了解得了也不多。</br>只知林 年紀輕輕就未婚先孕，跟了個來歷不明的小子，後來出國，再也沒了消息。</br>如果靳睿是自己親孫子，顧傲霆會用用心。</br>旁人的孫子，顧傲霆管不了那麼多，管多了沒好處，還惹人嫌。</br>他笑呵呵地對靳崇山說︰“恭喜恭喜！恭喜靳董！林家很不錯，商賈世家，又是元家的姻親，強強聯合，家世方面自然沒得挑。小姑娘這麼優秀，睿睿又喜歡，簡直是天賜良緣！睿睿戶口在M國，那邊女孩子滿十八周歲就可以結婚，小姑娘十九歲，夠結婚年齡了。你快給挑個黃道吉日，讓倆人去登記吧。現在的年輕人，沒個定性，早結早放心，省得夜長夢多。”</br>好听話人人愛听，靳崇山也不例外。</br>假牙都快要笑掉了。</br>連聲道謝，靳崇山掛了電話。</br>回到靳睿和祁夢面前，靳崇山笑眯眯地對祁夢說︰“小夕，趕巧我來京都，趁著這個機會，把你媽媽也叫出來，大家一起吃頓飯。”</br>祁夢睫毛微微動了一下，沒接話。</br>腦子里清晰地浮現出秦悅寧的話。</br>她說過，靳崇山十分寶貝靳睿，讓她叫媽媽來，估計沒好話。</br>她在母親面前，有一種倔強的自尊。</br>靳崇山以為她怕生，語氣變得異常和藹，“別怕，爺爺支持你和睿睿談戀愛，叫你媽媽來，只是想認識一下。”</br>祁夢垂下睫毛，用力咬了咬唇。</br>猶豫許久，她很小聲地說︰“請讓您的保鏢回避一下好嗎？”</br>靳崇山笑，拉著長腔語氣寵溺道︰“好。”</br>他把保鏢們支開。</br>祁夢聲音壓得更低，“我其實是小……”</br>“偷”字未說出口，嘴被靳睿拿手堵住了。</br>靳睿對靳崇山說︰“爺爺，林夕的媽媽剛從甦黎世回國，坐了很久的飛機，很累，改天再見吧。”</br>靳崇山盯著靳睿捂著祁夢嘴的手，心里有點起疑，嘴上應著︰“好好，那咱們幾個去吃，爺爺請客。”</br>幾人上車。</br>很快來到附近一家大酒店。</br>點好菜上桌。</br>靳崇山拿起公勺盛了一碗湯，起身遞給祁夢笑著說︰“小夕，給，喝湯。你太瘦了，是不是平時訓練太辛苦？”</br>祁夢接過湯，點點頭。</br>靳崇山笑得合不攏嘴，“你在哪所大學讀書？”</br>祁夢端著碗的手緊了緊，低聲說︰“我沒上過學。”</br>靳崇山的笑僵在臉上，似乎難以置信，“你沒上過學？一天也沒上過嗎？”</br>“是，我師父請家教教我識字，平時就和師父學本事。”</br>靳崇山笑不出來了。</br>靳睿碩士雙學位，不讀博不是考不上，是因為家里有公司要打理。</br>這小姑娘卻一天學都沒上過，連小學學歷都沒有。</br>他是萬萬想不到，太平盛世，居然還有九年義務教育漏網之魚。</br>靳崇山又看向燕歸，“小燕，你是做什麼工作的？”</br>燕歸不想撒謊，便說︰“我的工作不方便透露，不過我已經退出了。”</br>靳崇山唇角耷拉下來。</br>這一個兩個的，個個神神秘秘的，搞什麼鬼？</br>連靳睿也遮遮掩掩的。</br>他拿起筷子，默默吃起菜來。</br>菜肴精美，靳崇山卻吃不出味道，心里直犯嘀咕，滿腹狐疑。</br>吃到一半，他對靳睿說︰“睿睿，你陪你燕叔叔和小夕先吃著，我去趟衛生間。”</br>靳睿微微頷首，喚來在隔壁房間用餐的保鏢，讓他們攙扶靳崇山去。</br>靳崇山卻沒去衛生間，而是找了個空的包房。</br>留保鏢在外面看守，他撥通兒子靳帥的電話，開始套話，“帥帥，我來京都了，和睿睿的女朋友一起吃飯呢。”</br>靳帥頓時一個頭兩個大！</br>靳崇山又說︰“那小姑娘的一切，我都知道了。唉！造化弄人啊！”</br>見父親已經知道了，靳帥也不再遮遮掩掩，“是啊，造化弄人。睿睿那麼聰明的孩子，喜歡誰不好？非得喜歡一個人有灰色背景的人。”</br>靳崇山的老心咯 一下沉下來！</br>緩了一會兒，他順著靳帥的話往下說︰“是挺灰的，我接受不了，你能接受得了嗎？華錦怎麼說？”</br>“大錦也接受不了。大錦說，她能接受小姑娘是孤兒，接受小姑娘沒錢沒財沒權沒勢，無論什麼她都能接受，但是實在接受不了小姑娘曾經當過小偷，不，她還不是一般的小偷，據她說自己，是江洋大盜。”</br>“轟隆！”</br>一聲炸雷劃過靳崇山的頭頂！</br>沙世崩塌！</br>靳崇山身子晃了晃，頭重輕腳，站不穩。</br>他扶住餐桌，挨著椅子坐下，腦子嗡嗡的，手臂發麻，口干舌燥，呼吸急促，說不出話來。</br>他趴到桌子上。</br>臉火辣辣的疼。</br>他的高智商孫子啊，他犧牲了兒子，好不容易得來的高智商孫子，卻喜歡上了一個沒有學歷的小偷。</br>他這輩子也沒做什麼缺德事啊，為什麼這種腌 事，偏偏讓他攤上了？</br>如今忽然覺得顧傲霆的話，句句都像在諷刺他。</br>他遲遲不回去，靳睿擔心，出來找他。</br>推開包房門，見他趴在餐桌上。</br>靳睿走到他身後，輕輕拍拍他的肩膀，說︰“爺爺，身體不舒服嗎？”</br>靳崇山頭仍埋在桌上，抬起一只手擺了擺，聲音哽咽道︰“爺爺沒事，你開心就好，不就是沒有學歷嗎？爺爺能接受。小偷，爺爺，也能，接受。就這樣吧，愛怎麼著怎麼著，你開心就好，不用管我。”</br>靳睿拍他肩膀的手僵住。</br>這自暴自棄的語氣，可一點都不像能接受的樣子。</br>靳睿沉默片刻道︰“林夕還小，實際年齡不到十七周歲。她很聰明，想拿個學歷不難。至于你說的小偷，她打小被壞人綁架，扔到山谷里，差點摔死，她師父踫巧路過救了她。她師父是盜，教她做盜。她那時年紀太小，就像個透明的玻璃杯，往里面倒水是水杯，倒酒是酒杯，由不得她選擇。‘盜’是不太光彩，但是小盜竊鉤，中盜竊民，大盜竊國。那些盜國，盜仁義禮法，盜聖人賢士的，不也是盜嗎？法律都能免去林夕的刑罰，爺爺大肚能容，何必耿耿于懷？”</br>靳崇山抬起頭，老眼淚汪汪地望著他，“我沒你學問高，也沒你口才好，我說不過你。可我就只有你一個寶貝孫子，靳家就你這麼一根獨苗，你非得這麼糟蹋爺爺的心嗎？”</br>見他哭了，靳睿不再跟他講道理。</br>靳崇山拉著哭腔說︰“紙是包不住火的，她的過去，遲早會被人知道。想想，你們結婚那天，台下一群人竊竊私語，說新娘曾當過小偷。你讓我們靳家人的臉往哪里擱？”</br>他用力拍著胸膛，“我靳崇山辛辛苦苦打拼了一輩子，為了誰，不都為了你嗎？你就這麼氣我？”</br>他捂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br>靳睿連忙幫他拍胸口順氣，又從他口袋里掏出降壓藥，給他喂上。</br>隨後而來的祁夢隔著門听到了。</br>听得一清二楚。</br>她猶如一株被雷電擊中的樹，繁華片片落盡。</br>她靜靜站著。</br>站了好一會兒，她轉身走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