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弦沒動,隔著車窗,睨著甦𨳊,唇角自嘲地勾了勾。
    她還真不在意。
    一顆心都跑到她的阿堯哥身上了。
    他是否去找女人,是死是活,她都不在意了。
    顧北弦抬腳就朝旁邊的豪車走去。
    甦𨳊忽然推開車門,縴細的長腿一邁,下了車。
    她幾步追上到顧北弦,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聲音清脆︰“顧北弦,你要是敢在外面花天酒地,就不要來找我了。”
    語氣有點點霸道。
    如果放在從前,顧北弦會覺得開心,覺得被她在意。
    可現在,他只覺得她假惺惺,欲蓋彌彰。
    他冷漠地把她的手,從自己袖子上挪開,眼睫微垂,睥睨著她,“你是我什麼人?也配管我?”
    “配”這個字眼,傷害性不大,侮辱性卻極強。
    甦𨳊笑了,笑和唇都是涼的,“也是,我一個前妻,哪里配管你啊。你去吧,去,去花天酒地,去找女人,隨便你怎麼找。只不過,踫了那些女人後,就不要再來踫我了,我嫌髒。”
    “髒?”顧北弦似笑非笑,“身體髒,可比不上心髒。身體髒了可以洗,心髒了,洗都沒法洗。”
    甦𨳊性子一向溫柔,能容能忍,听到這種話,也忍不住冒火,“有話就直說,我的心哪里髒了?”
    顧北弦鼻子哼出一聲輕蔑的氣流,懶得再多說一個字,俯身上車。
    隔著車窗,甦𨳊盯著他俊美的側顏,那神情,說不出的涼薄和厭世。
    車窗緩緩升起,顧北弦不耐煩地吩咐司機︰“快點。”
    “好的,顧總。”司機猛加油門,把車開走。
    引擎被他轟得一聲巨響,發燙的尾氣噴在甦𨳊美麗筆直的小腿上。
    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
    他在迫不及待地表示他的嫌棄。
    甦𨳊心里窩了一團火。
    重新坐到車里,她低垂著頭,在想哪里不對,為什麼顧北弦對她態度大變?
    難不成他看到她和顧謹堯那晚相認的場景了?
    可他們當時就站在大門口,只說了一些話,沒握手,沒抱,連屋子都沒進,更沒做什麼過激的行為。
    她也沒注意到附近有人。
    思來想去,甦𨳊拿起手機,給顧北弦打過去。
    響了好幾聲,手機里傳來“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不方便接听”。
    她給顧北弦發信息︰有事我們說開,不要這樣冷暴力我。
    直到甦𨳊到家,才收到顧北弦的信息︰你自己心里清楚。
    甦𨳊又把電話打過去。
    這次顧北弦接了。
    手機里傳來歌聲、音樂聲,和男人女人肆意嬉笑調情的聲音。
    聲色犬馬的感覺,撲面而來。
    甦𨳊總感覺顧北弦身邊肯定也有女人陪伴。
    心里刀刺一般疼。
    指甲用力掐著掌心,她咬著唇,說︰“我跟顧謹堯的關系,不是你想的那樣。”
    顧北弦語氣慵懶,摻著幾分醉意,“知道,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麼。”
    甦𨳊一驚,“你知道了?”
    顧北弦冷笑,“早就知道了,比你知道得早很多。”
    甦𨳊有點惱,“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顧北弦嘲弄地笑笑。
    他起身,出門,換到一個清靜的房間,聲音涼薄道︰“早點告訴你,讓你去找你的阿堯哥嗎?甦𨳊,你摸著你的良心說,這三年,我除了脾氣差點,哪里對不住你了?”
    甦𨳊緊咬著唇,沒出聲。
    顧北弦兀自道︰“是,年初我向你提離婚,說楚鎖鎖回來了,是我不對。但我那是因為看你整夜做噩夢,郁郁寡歡,以為你不想跟我過下去,就隨便找了個借口。楚鎖鎖自殺住院,我是看過她幾次,但也只是看過。後來你生氣,說介意,我就跟她保持距離了。而你呢?你明知道我不喜歡你和顧謹堯走得太近,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我的忍耐性。甦𨳊,我從來都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因為對你有感情,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耐。我的忍耐,不是讓你一味地傷害!”
    甦𨳊思緒大亂,啞聲說︰“顧謹堯他,他是陸堯,他曾救過我的命……”
    “所以呢,你打算選擇他,放棄我?”
    甦𨳊眼圈紅了,“沒有,我沒要放棄你,我只是做不到拒他于千里之外。他于我來說,是救命恩人,是親人,是幼時的哥哥,是長兄。”
    顧北弦輕輕嗤笑,心卻絞痛,“你拿他當哥哥,他拿你當妹妹嗎?不,他喜歡你,他拿你當愛人!”
    甦𨳊不出聲了。
    心情從未有過的復雜。
    想和顧謹堯保持距離,可是救命之恩大過天。
    當時嫁給顧北弦,也是因為他的眼楮,像阿堯哥的眼楮。
    後來才和他日久生了情。
    顧北弦語氣堅硬,“我和他,你只能選擇一個,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甦𨳊的心撕裂一般的疼,像被人拿著刀子一刀一刀地割著。
    一邊是至愛的人,一邊是拿命救過她的人。
    真的兩難。
    選擇哪一個,都是割肉一般的痛苦。
    如果顧謹堯不是陸堯,她還能刻意地和他保持距離。
    可是顧謹堯是陸堯,是舍身救她性命的人。
    她怎麼能把他當陌生人?
    做不到。
    她的良心會痛。
    甦𨳊聲音沙啞,“你別逼我,別逼我好嗎?給我點時間,讓我冷靜冷靜,好好想想,該怎麼處理。”
    顧北弦眼神變了,很絕望的樣子。
    他深呼吸一聲,輕聲道︰“其實你心里早就做好了選擇,之所以不對我直說,是因為良心上過不去。我猜得對嗎?”
    甦𨳊認真地說︰“不是的,我沒打算做什麼選擇。”
    顧北弦氣極反笑,“你想左擁右抱,兩個都要?”
    甦𨳊急了,“不是,你不要說得那麼難听。”
    “我是說得難听,可你是做得難看。”
    甦𨳊深深喘口氣,“你喝醉了,我們改天找個時間好好談談,行嗎?”
    “我沒醉,我現在很清醒,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甦𨳊掛了電話。
    給顧北弦助理打了一通電話,詢問他們在唐宮哪個包間。
    問清楚了,她出門,讓保鏢開車把她送過去。
    四十分鐘後。
    甦𨳊來到唐宮,華清閣。
    在經理的帶領下,推開門。
    包間寬敞,大得空曠,裝修奢靡,燈光暗到曖昧。
    甦𨳊看到一屋子的聲色犬馬。
    寬大的真皮沙發上,坐著一群本該一本正經的人,每人懷里都抱著一個衣著清涼的女人。
    男人肥胖的手,在女人身上揉來捏去,做著不正經的事。
    巨幕上正放著經典老歌的v。
    畫面旖靡,腐敗。
    甦𨳊心髒揪緊,說不出的膈應,環視一圈,急匆匆地尋找顧北弦。
    終于在包間最里面,沙發一角,看到他。
    他坐姿隨意,手臂虛虛垂在腿上,修長指骨夾著一支燃著的雪茄,清冷的眉眼氤氳在煙霧中,看不清真實情緒。
    周身氣質散慢不羈,領帶扯開,領口紐扣解開兩顆。
    喉結凸起,帶著點色氣。
    很欲。
    在一群腦滿腸肥的老男人中,鶴立雞群。
    旁邊有個年輕妖冶的女人,濃妝艷抹,坐得離他三米遠,眼神忌憚地瞅著他。
    想上前,卻又不敢上前的那種感覺。
    甦𨳊心情復雜地望著顧北弦,眼神很難過。
    顧北弦微抬下頷,慵懶的目光,漫不經心地瞥她一眼,揶揄的語氣說︰“甦小姐,大忙人一個,怎麼有閑功夫來找我?”
    他很少對她這麼陰陽怪氣。
    甦𨳊听著很難受,“我來送你回家。”
    “家?我哪來的家?”顧北弦自嘲地勾了勾唇,把雪茄掐滅在煙灰缸里,端起一杯洋酒,朝嘴里灌。
    五十度的威士忌,他卻像喝白開水一樣。
    甦𨳊伸手去奪他的酒杯,“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們好好談談。”
    顧北弦垂眸,盯著她握酒杯的手指,傷感地看了很久很久。
    他聲音沉啞,很低很慢地說︰“你去找他吧,我成全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