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無事,突然閑下來,朱成鈞反倒感到有些不適應。
抬頭看了看天色,發現時辰尚早,過早回家又免不了要面對後院那一攤子事。朱成鈞努力給自己找點事干,用于打發富余的時間。
剛到後院,迎面而來的賈大師差點跟自己撞了個滿懷。
朱成鈞見賈大師滿臉興奮,詢問道“看把你樂的,撿到金子啦。”
“成了!成了……”賈大師攥起朱成鈞的手就往屋內走。
賈大師不僅雕版技術高明,無論是炭券還是糧券的雕版均出自他之手。就沖這份精湛的手藝,朱成鈞果斷將水力碾米機的制作交給他全權負責。
“朱公子請看!”賈大師掀開用于遮蓋水力碾米機模型的紅布,一台縮小版的水力碾米機赫然醒目的映入眼簾。
朱成鈞就給了賈大師一份簡易圖紙,這些天在他不眠不休的努力下水力碾米機還真就給他鼓搗出來了。眼前的小型水力碾米機做工精巧,中看就是不知道中不中用,朱成鈞也想看看實用效果如何,問道“你試用過了嗎,真的能打出白花花的大米來?”
“當然!”賈大師一拍胸脯,自信滿滿,接著說道“我這就給公子示範。”
話落,賈大師將一小斤稻谷倒進漏斗,接著用力搖動把手,‘吱……吱……咳……咳……’小型碾米機的轉子快速轉動,經過轉子的谷子很快就褪去了外殼,一粒粒混雜著米糠粉末的微黃大米 的落進盤子。
朱成鈞接過幾粒大米,發現效果一點都不比現有大米加工技術生產出來的大米差。朱成鈞抬起手激動不已地撫摸著模型碾米機,轉身對賈大師深深一揖,誠摯地說道“賈大師真乃當代魯班也!為萬民立下如此不世之功,請受我一拜!”
“使不得……”賈大師受寵若驚地托起朱成鈞,驚疑道“為民立功?當真?”
朱成鈞一肅面容,正色道“不世之功,實至名歸!”
賈大師激動不已,他從未想過一份混飯吃的手工技藝竟有為民立功的一天。
朱成鈞見賈大師怔怔地站著,解釋道“你不妨想象一下若將這個機器做大數十倍,用水力驅動這個大家伙,那該是怎樣的場景,有此利器一天能生產出多少大米來?”
真如朱成鈞所說,要是能打造出比這個模型大數十倍的大家伙來,加工稻谷只需走一遍,大米就會像水一樣嘩嘩的從轉子出口流出來。如此高效便捷的大米加工技藝,賈大師越想越激動,鄭重拜道“此大功當應歸朱公子,老朽豈敢愧領。”
朱成鈞托起賈大師躬身作揖的手,沉聲道“要想把木頭做的模型轉換成鋼鐵材質的大家伙,制作難度可不小,面臨的挑戰也是空前的,你下定決心了?”
“如此神器,若造不出來,我死不瞑目!”賈大師的決心空前堅定。
朱成鈞鄭重承諾道“有此決心就沒有干不成的事,我必當全力支持你!無論你需要什麼都可以直接來找我,要人給你找人,要錢給你撥錢。”
“朱公子……我……”面對朱成鈞如此大力度的支持,賈大師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朱成鈞轉身看了看門外,湊近賈大師耳邊壓低聲音說道“此事不得外傳,僅限你我知道,這份技術若是讓人學了去,你我的發財大計就要落空了。”
賈大師低聲請示道“朝廷也不行?”
“不行!”朱成鈞的回答斬釘截鐵,接著解釋道“朝廷的官能當一輩子?有此神器在,能夠創造出多大的價值來你敢想象?既然能創造出巨大的價值,又何愁獲取不到足夠多的資源去培養後代子孫踏入士途?”
听了朱成鈞的解釋,賈大師瞬間恍然大悟。
朝廷的恩賜取決于當局者的態度,自己的東西就自己的,能傳給子孫後代。
想通了這一層,賈大師突然不再那麼熱衷于朝廷賜予的功名官祿了。
臨行前,朱成鈞將水力碾米機制造一事全權交給賈大師。
出了長興票號,朱成鈞又到大同炭行看了看,新式木炭一經推出便迅速佔領了鐘離縣城的木炭市場,之前的四大炭商要麼被迫轉行,要麼成為大同炭行的授權經銷商,要麼遠離鐘離縣另謀出路。
經過此一事,鐘離縣木炭行業的既有利益格局迅速土崩瓦解,大同炭行現在是一家獨大,沒了競爭對手與之博弈大同炭行迅速將銷售網絡鋪開,即便如今木炭價格低迷,憑借既有優勢大同炭行的銷售業績也相當客觀,收益穩中有升,形勢一片喜人。
坐上回家的馬車,朱成鈞又在坊市上逛了逛,街上隨處可見掛牌轉讓的店鋪,如今百業蕭條,最賺錢的行業早已被縣城士紳瓜分殆盡。想到即將得到的鹽鐵專營權,屆時必然需要大量的營業網點。‘店鋪’低價轉讓正是入手的大好時機,朱成鈞自然不願錯過,對徐霄吩咐道“送我回家後,你來向沈澤傳達我的指示,著恆泰典當行接受商鋪抵押的業務,務必讓沈澤盡快拿下地段良好的商鋪。”
“是。”徐霄應了聲,隨即說道“大哥,據我所知,現在做生意的人都在不斷的往外跑,急著另謀出路,我們還入手這麼多商鋪,是不是有點太冒進了。”
朱成鈞笑了笑,說道“這也正是我要你向沈澤傳達的第二個指示,讓他務必穩住這些小商人,就說徽州商會歡迎他們的加盟,也可以適當的他們透露一點大同炭行準備加速對外擴展業務。我相信以大同炭行現有的盈利能力,他們會心動的。”
“徽州商會?”徐霄不知大哥何時跟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商會建立了合作關系。
想到答應明婧的事,朱成鈞抬眼看了看天邊,說道“我準備成立徽州商會。”
“我相信徽州商會在大哥的帶領下,一定會成為傳奇。”徐霄篤定道。
朱成鈞知道徽州商會一旦建立,自己很快就要四海為家了,轉眼看了看身邊的徐霄,朱成鈞悵然道“經商之人四海為家,過的都是顛沛流離的生活。我不希望你也跟我一樣,你也是時候該替自己考慮考慮了。”
“大哥……我想跟大哥闖天下……”徐霄感覺自己要被拋棄了。
朱成鈞輕輕一嘆,道“我希望你跟二弟還有湯豪,藍平他們能留下來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穩定日子。這里是我的家鄉,我希望你能替我守好。說不定哪天我在外面闖蕩累了,到了倦鳥思巢,落葉歸根之時,我不希望回到家鄉一個昔日的兄弟都看不到。”
徐霄哽咽道“我……听大哥的……”
朱成鈞拍了拍徐霄的肩膀,說道“我或許不會那麼快離開,但這一天終究會到來,你們大可以放心,我會在我離開前給你們打下一片可以傳家的基業。”隨即朱成鈞偏過眼去,看了一眼朱家大宅,笑了笑道“今天好像回家晚了。”
徐霄對著走進大宅門朱成鈞的背影,喊道“大哥!我答應你!”
朱成鈞背對著徐霄揮了揮手,快步走了進去。
“少爺,少……三位少奶奶在飯廳等你用餐。”僕人說道。
來到用飯廳,朱成鈞見芮瑾萱,鸞兒,蘭兒已等待多時,歉聲道“我在外忙碌,回家也沒個定時,你們日後可以不用等我用餐。”
“起筷……”朱成鈞話音未落。
芮瑾萱輕咳了幾聲,蘭兒和鸞兒剛要拿筷子的手又縮了回去。
朱成鈞看了一眼三女,不知道芮瑾萱這丫頭用了什麼手段,竟在短時間內建立了屬于正妻的威儀。在朱成鈞看來,多半是這個時代的禮法起了作用。
芮瑾萱瞟了一眼朱成鈞,轉而又看了一眼鸞兒和蘭兒,說道“我朱家詩書耕讀傳家,雖不是什麼大戶人家,但還是有規矩的,夫君不上桌,誰都不得動筷子。”
朱成鈞不以為然,說道“什麼規矩不規矩的,餓了就吃……”
芮瑾萱轉過來對朱成鈞翻了個大白眼,被芮瑾萱這麼一瞪,朱成鈞瞬間心領神會,知道她又要大講家規禮儀了,也就由著她。
芮瑾萱繼續說道“科考臨近,夫君這些時日要用功溫書,二位妹妹切勿讓夫君分心更不得纏著夫君……該節制的……就得節制些。”
節制?節制個啥?能不能說得明白點。當看到蘭兒和鸞兒羞紅的俏臉,朱成鈞瞬間了然,看來在自己未回家前三女便已私底下通過氣了。
話落,芮瑾萱隨即將寫好的讀書課程表遞給朱成鈞。
朱成鈞看到被安排得滿滿當當的課程,就連個課間休息時間都沒有,真要照芮瑾萱安排得時間去溫書,自己遲早得變成書呆子。如此毫無人道的課程表,朱成鈞強烈抗議,當即給芮瑾萱自己給自己安排的課程表,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說道“按我的來。”
“你!……就戌時到亥時,才兩個時辰!”看了朱成鈞的課程表芮瑾萱當即抗議。
朱成鈞一邊扒飯一邊說道“兩個時辰,足夠了。”
戌時到亥時也就是後世的晚七點到晚十一點,加起來足足四個小時時間。
在朱成鈞看來,自己辰時初刻就要起床,辰時中段開始出門忙活直到酉時過後才能回家,已經遠遠超出了朝九晚五的工作時間,回到家吃個飯洗個澡再稍作歇息還得挑燈夜讀四個小時,每日如此,已經是完完全全的九九七作息時間了。
“不行!堅決不行!才兩個時辰的讀書,這怎麼夠!”在這件事上芮瑾萱可不慣著朱成鈞,見朱成鈞異常執著,芮瑾萱也適當的作出讓步,說道“我看早上再加一個時辰的晨課,夫君就辛苦點,卯時起床。”
卯時,也就是早上五點鐘,那時天還沒開始放亮,黎明前人也是最困的時候,這個鐘點讓人起床讀書,實在很不人道。
“不行!”這麼早起床還讓不讓人活了,朱成鈞對鸞兒和蘭兒投去求助的目光,臨了還不忘連連沖鸞兒使眼色。
鸞兒當然清楚朱成鈞這個眼神的意味,當即垂下螓首,含羞帶怯,弱弱的說道“依妾身看……就隨了夫君的意……”
芮瑾萱放下筷子狠狠地瞟了鸞兒和蘭兒一眼,板著俏臉,道“科舉是大事,夫君要是高中我們全家都跟著沾光,事先跟你們說好的怎麼可以臨時變卦,你們……你們不能太慣著他。”
“就按我說的辦。”朱成鈞一錘定音,看了一眼臉色不善的芮瑾萱,朱成鈞接著說道“我之所以晚上才讀書,我白天除了要忙外面的事,更多的是為了給你預留充足的備課時間,趁這些時間你抽空把經書的經義都概括出來,我看你給出的提綱就足夠了,這才是最高效的學習手段。如此安排,我這叫賺錢讀書兩不誤。”
芮瑾萱頓時愕然,他這話什麼意思?合著自己這個監督者的工作量遠比受監督者的工作量還要重。干活的不累,監工的累得半死,這都叫什麼事。
朱成鈞見芮瑾萱一臉不服氣,掃了一眼大廳中摞得老高的經書,說道“書這麼多,囫圇吞棗能吃出個什麼味道來。這般做法時間不允許咱就先不說了,我現在要做的就是用最短的時間掌握經書要義,而不是將所有書籍從頭到尾過一遍,這麼做過于費時費力,這個學習方法我稱之為速成法。”
“好吧,就依你。”芮瑾萱無力地長嘆一口氣,也贊同朱成鈞所言不無道理。
看到芮瑾萱終于服軟,朱成鈞跟打了個大勝仗似的,勝利之余還不忘連連給鸞兒和蘭兒遞眼色,大意如此今晚咱仨好好慶祝一番。
</p>
<crpt>;</cr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