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上調省廳,老單位遇上什麼事經常來找。
可能在老單位人緣不怎麼好,現在也沒什麼權,余向前調到省廳好幾年,老單位都沒人來找過。
咸魚和韓向檸能來,他真的很高興。
早早的趕到下關碼頭,跟長航分局的民警打了個招呼,一直走到靠泊客輪的躉船上接。
“來就來唄,帶什麼東西!”
“就一點水果,帶給嫂子的。”
“好吧,我拎著。”
余向前接過水果,看著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韓渝笑道︰“長高了,真長大了,像個男子漢!”
韓渝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一邊跟著走,一邊笑道︰“魚總,我都二十一了。”
“只要沒結婚就是孩子。”
余向前笑了笑,轉身調侃道︰“檸檸也成大姑娘了,比以前更漂亮。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你們都快成家立業了。”
韓向檸嘻嘻笑道︰“魚總,我的變化應該沒三兒大吧。”
“誰說的,我看著變化挺大。”
“是嗎?”
“不信等會兒問問你嫂子。”
江城水上分局的浮碼頭就在東邊,余向前停住腳步,指指系泊在水上分局浮碼頭邊一條執法艇︰“咸魚,我上次跟你說的就是那條執法艇,今年剛裝備的,花了一百多萬。”
韓渝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問道︰“停在外面的那一條?”
“嗯,就是那條。”
“這麼小啊。”
“確實不大,大的也搞不起。”
余向前回頭看看身後,無奈地說︰“江上的治安要搞好,海上的情況更復雜。上級要求我們省漁政局裝備兩條五百噸級的漁政船,可漁政的經費主要來自漁業資源增值保護費和漁政罰沒款。
去年,全省漁政資源增值保護費征收了不到兩千萬,罰沒款不到一千萬,財政撥款兩百萬。
可建造一條五百噸級的漁政船就要兩千萬,全省全年的經費全部用于造船只夠造一條半,實際上也不可能全用來造船。”
四年前,韓渝以為漁政只是去海上查處非法捕撈那麼簡單。
後來才知道海上的漁政不只是漁業執法,也要維護國家的海上主權,要驅逐進入我國專屬經濟區捕撈的外國漁船,甚至要跟外國的軍艦、飛機對峙。
漁政都沒錢建造執法船,更別說公安。
再想到之前航行時不止一次遇到既比中國海軍軍艦大、也比中艦先進的那些外艦,韓渝心里很不是滋味兒。
余向前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笑道︰“听說現在獨當一面,都已經做上中隊長了。”
“掛任的,不是正式的。”
“掛職的中隊長一樣是中隊長,再說你師父手下才幾個干警,你現在手下有幾個干警。”
如果論領導的干警數量,現在真比師父有權。
韓渝一臉不好意思地說︰“人貴在自知之明,要不是魚總你和周局、王政委幫忙,我哪有機會掛任中隊長。”
“我可沒幫什麼忙,真要是想謝,應該謝謝你師父。”
余向前想了想,又笑道︰“仔細想想我還欠你的,當年我夸下海口,說要是能做上真局長,就給你配桑塔納。結果局長沒做幾天,承諾也沒法兒兌現。”
韓渝沒想到他居然記得這些,正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韓向檸就笑道︰“給三兒配桑塔納,魚總,你真會開玩笑,周局和王政委到現在都沒坐上桑塔納。”
“我也沒坐上,這輛桑塔納是跟朋友借的。”
余向前掏出帶遙控的車鑰匙,舉起來摁摁,只見路邊的一輛白色桑塔納車燈亮了亮。
韓渝反應過來,驚問道︰“魚總,你會開車?”
“去年剛學的,你師父說得對,駕駛以後個個都要學,駕駛員會越來越不吃香,駕駛會變成一項基本技能。”
余向前打開車門,招呼二人上車,隨即鑽進駕駛室,系上安全帶。
韓渝不敢坐在後面,不然就把堂堂的副總隊長當成司機了,趕緊繞過車頭拉開門鑽進副駕駛。
四年沒見,有太多事要聊。
從海運公安局的領導聊到長繡號客輪的肖特派,聊到後來服務過的幾艘貨輪,再聊到回國之後的工作……
余向前扶著方向盤,笑問道︰“你們中隊的職責確定了嗎?”
“確定了。”
如果說沿江派出所是徐所的命根子,那麼,水上分局就是身邊這位副總隊長最掛念的單位。
韓渝連忙道︰“我們中隊負責長江營船港段和褲子港河、濱啟河開發區段水域及沿岸的碼頭、內部單位、船舶和各類交易市場的治安管理;
預防和打擊水域刑事犯罪,處置各類水域治安事件和治安災害事故。保護轄區內的水利和水上重要設施的安全。
協助港監部門水上救援,協助漁政部門保護漁業資源,管理轄區內的船民戶口,組織實施水上消防監督,指導、監督轄內水上單位治安保衛工作和群眾性治安防範。”
談到工作職責如數家珍,看來這個中隊長很稱職。
余向前滿意的點點頭,想想又笑道︰“從工作職責上看,你們說是一個中隊,其實跟水上派出所差不多。只要能干好這個中隊長,將來就能做所長。”
韓向檸能感覺到余秀才對小學弟是真關心,禁不住笑道︰“魚總,你和徐所早就把三兒當作沿江太子,早在幾年前就把他當作未來的沿江派出所長培養的。”
余向前哈哈笑道︰“這倒是,咸魚,你將來不但要做所長,也要做局長!”
對于將來做什麼,韓渝不止一次想過。
以前年紀小,覺得師父說什麼都是對的,應該听師父的話,朝師父希望的方向努力。
可現在不再是孩子,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猶豫了一下,低聲道︰“魚總,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跟徐所我都不敢說。”
“什麼話?有什麼該不該說的,不敢跟你師父說可以跟我說。”
“我不想做官,我不想做所長。”
余向前愣了愣,下意識問︰“那你想做什麼。”
韓渝回頭看看學姐,帶著幾分忐忑、幾分歉疚地說︰“我只想做一個開船修船的普通干警,讓我做船長,讓我管一條船,我覺得我應該能勝任。但讓我做領導,不但要管船還要管那麼多人和那麼多事,我……我……”
余向前猛然意識到他是航運學校畢業的,並且剛參加工作時就忙著修船開船,後來又去學開大船,直到現在依然在學船舶駕駛,剛考到了助理引航員的證,再過一年就是三級引航員。
雖然並沒有脫離公安系統,但事實上過去這些年一直是把他當船長培養的!
能想象到他的所思所想都是開船,讓一個立志要成為船長甚至引航員的人去做中隊長乃至派出所長,想想是不太合適。
況且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再聰明,學習再刻苦,也不可能在船舶駕駛技術和公安業務上都做到頂尖。
韓向檸也意識小學弟這些年有多累,不由一陣心疼。
要知道別人從航運學校畢業到成為無限航區的萬噸貨副至少需要十年,而他竟在短短的四年內走完了人家需要十年才能走完的路。
並且期間要自學輪機技術,要完成海運公安局交辦的任務。
“咸魚,我們對你的期望確實有點高,以前只知道你很聰明,中考全縣第六名,不管學什麼都快,卻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
余向前深吸口氣,接著道︰“你不要內疚,其實你並沒有讓我們失望。我和你師父希望你成為最會開船的公安干警,你已經做到了。”
韓向檸緩過神,俯身拍拍他的肩膀︰“三兒,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實在不行我去跟陳子坤說,不參加公大的那個公安管理專業自學考試。”
“參加本科段的自學考試倒沒什麼,現在這個中隊長我也能做兩年,但我真做不了所長。又是要去開會,又是要跟其他單位打交道的,我真干不了那些,想想就怕人。”
余向前能理解他的感受。
因為余向前上調到省廳這幾年也是各種不習慣,雖然提了副處,卻沒在濱江做水上治安支隊長兼水上分局局長時痛快。
余向前沉默了片刻,笑道︰“咸魚,你能跟我說心里話,我很高興。不想做所長就不做,單純點挺好。”
韓渝小心翼翼地問︰“真的?”
“你師父要是不理解,我回頭做他的工作。再說當不當所長是以後的事,而且所長不是你想當就能當上的。”
“這倒是,我能做現在這個中隊長已經很不容易了,更別說做所長了。我說這些,只是……只是……”
“我能理解。”
余向前抬頭透過後視鏡看了看坐在後排的韓向檸,半開玩笑地說︰“我們既不能包辦婚姻,也不能強迫一個人去做他不喜歡做的事。這個中隊長先干著,引航技術也要用心學。相信我,將來你一定有機會開船的。”
韓渝急忙道︰“魚總,你別誤會,開不開船我一樣不是很在乎,只是不喜歡做官。”
“我知道,我是說我們公安需要懂船舶會開船的干警。”
“真需要?”
“騙你做什麼,比如發生水上重大刑事案件,肯定需要懂行的干警參與偵辦;又比如發生水上重大安全事故,上級肯定要求我們公安介入,到時候你一樣能發揮作用。”
余向前頓了頓,接著道︰“別的不說,就說大運河。這麼多年了,水上治安依然存在問題,上級不會任由那些水匪船霸繼續為非作歹。相信我,你有的是大展拳腳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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