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兒就去抓黃牛?”
“先去看看,我們要麼不打擊,打擊就要把他們一網打盡,不能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打擊投機倒把,抓票販子,很刺激啊。
韓渝咧嘴笑道︰“好的。”
徐三野是個如假包換的行動派,吃飽喝足回宿舍換便服,又翻找出一個手提包,扮成旅客帶著韓渝直奔白龍港。
白龍港雖然是重要的水路交通樞紐,但終究是一個村。
白天旅客很多很熱鬧,晚上有些冷清。
因為晚上只有一條客輪靠港,客運碼頭的售票廳和候船廳都關門了,只有出口處有人等著接親朋好友下船,還有幾個騎坐在摩托車上的人和幾個騎三輪黃包車的人等著拉客。
不遠處的長途汽車站關門了,幾個國營商店也關門了。
村民開的小商店晚上營業,櫃台上有一台電視機,門口坐著好多村民看電視納涼。
兩個旅社門口亮著燈,住一晚兩塊五,不過看著下旅社的人不多。
還有人在前面擺康樂棋和台球,一樣沒什麼人玩。
徐三野見有人賣冰棍,正推著一輛後座上綁著個白色大木箱的自行車走了過來,迎上去問︰“冰棍怎麼賣的?”
“一角一支。”
“不是五分錢一支麼,怎麼漲價了。”
“現在什麼東西不漲價呀,而且我這是奶油的!”
“來兩支。”
徐三野掏出錢,買了兩根冰棍,遞給韓渝一根,撕開外面的紙,邊吃邊繼續閑逛。
剛吃了他買的豬頭肉,現在又吃他買的冰棍,韓渝正覺得不好意思,一個抱著孩子的婦女迎上來問︰“同志,去哪兒的?”
“去東海的,怎麼了。”
“東海大著呢,你們是去十六鋪,還是去吳松口?”
“十六鋪。”
“有沒有買到票。”
“你有票?”徐三野停住腳步。
婦女回頭看看身後,笑道︰“明天早上的,十五一張,要不要。”
“十五一張,幾等艙的?”
“五等艙。”
“這也太貴了,去售票廳才一塊七!”
“售票廳是一塊七,但也要能買到。”
“我們已經買到了。”
“真的假的?”
“騙你做什麼。”
徐三野不想打草驚蛇,帶著韓渝接著往前走。
婦女抱著孩子跟了上來,追問道︰“要不要下旅館,你們自己去要兩塊五,我帶你們去只要兩塊。”
“我們已經住下了。”徐三野不想被黃牛記住自己的樣子,加快腳步甩開她。
逛了不到半個小時,竟遇著四個黃牛。
倒賣的票價都一樣,去十六鋪碼頭的五等艙船票都是十五塊錢一張。
徐三野越想越覺得有搞頭,一邊往回走一邊低聲問︰“咸魚,有沒有記住剛才那幾個票販子的樣子,再見著他們能不能認出來。”
“我記得第二個,他下巴上有顆痣。”韓渝下意識看了看身後。
“這可不行,以後要注意觀察,要記住嫌疑人的相貌特征。等把船修好,等將來有時間,我教你怎麼辦案。”
“好的,謝謝徐所。”
“別謝了,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兒。”
“去了就知道了。”
徐三野回到所里,騎上邊三輪。
韓渝本想坐在斗子里,結果他說坐斗子里太顛,讓坐後座。
第一次坐摩托車,韓渝真有些興奮,可坐了不大會兒就到了目的地——距沿江派出所兩公里的四廠派出所。
值班民警認識徐三野,對徐三野很尊敬。
徐三野問清楚他們所長在哪兒,帶著韓渝直奔四廠鄉電影院。
今晚放電影,從電影院門口的大海報上看好像放的是《殘酷的》,彩色寬熒幕的,看海報就知道很好看。
四廠派出所的丁所站在外面跟一個鄉干部說話,見徐三野來了連忙上前敬禮。
“徐所,你怎麼來了,是不是看電影的,電影都放一半了。”
“看什麼電影,我們是來找你的。”
丁所長看看站在邊上的韓渝,笑問道︰“徐所,這就是剛分到你們所里的咸魚?”
徐三野笑道︰“你怎麼知道的。”
“你昨晚大鬧政工室,搶了金盾賓館,連食堂的電飯煲好像都被你順走了,局里誰不知道,哈哈哈。”
“別瞎說,我是借的。咸魚,別愣著了,趕緊叫丁所啊。”
“丁所好。”韓渝緩過神,連忙問好。
丁所長只知道局里往沿江派出所塞了個孩子,沒想到這孩子是真小,不禁拍拍韓渝的胳膊,轉身看著電影院說︰“想不想看電影,我送你進去看會兒。”
好久沒看電影了,並且里面放的是《殘酷的》。
韓渝真想進去看看,正不知道該怎麼說,徐三野臉色一正︰“看海報就知道不是什麼正經片子,咸魚才多大,怎麼能讓他看這些,你這不是帶壞小孩麼。”
電影名字極具誘惑力,海報的誘惑力更大,上面有一個女人,濃妝艷抹。
丁所長也意識到讓小咸魚看這個電影不合適,轉身看著海報笑道︰“反正都快結束了,看個結尾也沒意思。過幾天放《紅蜘蛛》,演的是我們公安破案的,到時候我讓老章帶你來看,看那個有意思。”
“這還差不多。”
“謝謝丁所。”
“不用謝,又不是外人。”
丁所長笑了笑,拉著二人走到一邊︰“徐所,到底什麼事。”
徐三野直言不諱地說︰“我要修船,沒錢。”
丁所長愣了愣,苦笑道︰“沒錢你應該去找楊局,找我有什麼用。”
“找楊局一樣沒用。”
徐三野環顧了下四周,低聲道︰“我開始想著管長江水域的部門很多,比如剛並入農業局的水產局,現在是漁業主管部門,還設了個漁政管理站。
又是宣傳《漁業法》,又是到處發放國家和省里漁業法細則的,搞得挺像那麼回事。
本來以為他們很重視長江漁政,而且他們也沒執法船,打算跟他們合作,看他們能不能出點錢,跟我們一起把船修起來,到時候兩家一起用。”
徐三野不只是性子野、野心大,路子也野。
丁所長覺得這個思路不錯,笑問道︰“你找過農業局嗎?”
“找了。”
“他們怎麼說。”
“他們說人員沒全部到位,真正擁有執法權的干部只有三個,各鄉鎮的漁政員大多是兼的。他們現階段主要是宣傳政策法規,主要忙著給漁船漁民辦證。”
徐三野深吸口氣,接著道︰“而且我們陵海不但有江,一樣靠海。相比長江漁政,他們更關心海洋漁政。
江上河上的全是一點點大的小漁船,漁民一個比一個窮,連漁民證人家都舍不得花錢辦,他們懶得管很正常。”
丁所長想了想,掏出香煙說︰“人家既是執法部門也是經營單位,水產局雖然撤銷了,水產公司還在,我估計他們正忙著組織海邊的漁民出海打漁賺錢呢。”
“所以農業局那邊沒希望。”
“你可以找找交通局,他們的水上交通運輸管理所,現在也加掛港監的牌子,變成了什麼地方港監,可以說是水上交通運輸的主管部門。”
“找過了,他們一樣是忙著辦證,偶爾開他們的小交通艇在內河轉轉,幾乎不管江面上的事。”
徐三野頓了頓,嘀咕道︰“我還去找過剛成立的環保局,照理說他們應該關心長江污染。結果他們人員沒到位,經費也很緊張。連職能都沒明確,上級有文件卻沒執行細則,現階段主要是搞調查研究。”
他不管到哪兒都不會消停,不然就不是徐三野了。
丁所長很清楚他想修船,那這船肯定是要修的,下意識問︰“那怎麼辦。”
“白龍港有不少票販子,投機倒把,群眾意見很大。”
“徐所,這歸濱江港公安局的白龍港派出所管,你插手不太合適。而且倒賣船票打擊難度太大,要抓現行,要人贓俱獲才能處理。
我配合他們打擊過幾次,不是只搜到一兩張船票,就是買黑市票的旅客急著上船走,連筆錄都沒時間配合我們做。”
“我是沿江派出所長,只要涉及長江陵海段的各類違法犯罪行為我都有權管!”
徐三野大手一揮,接著道︰“至于打擊難度大,有多方面的原因。一是你們都是熟臉,那些票販子認識你們,躲著你們;二是你們沒找對方式方法,三是你們決心不夠大。”
第一點,丁所長很認同。
至于第二點和第三點,丁所長不敢苟同,甚至不敢摻和。
徐三野可是敢把一個喝多了耍流氓的副鄉長吊起來打的人,天不怕地不怕,什麼事都干得出來,不然也不會被發配來做沿江派出所長。
那些票販子要倒大霉,搞不好會出事。
丁所長不想被他連累,連忙道︰“徐所,你說得對,這事我們真幫不上忙,我們要是過去只會幫倒忙。”
怎麼打擊那些投機倒把的票販子,徐三野早想好了,摟著丁所長的肩膀笑道︰“那些票販子被你們打擊過,有案底有前科。我不要你出人,只要你提供點那些票販子的情況。”
“這個沒問題。”
“就這麼說定了,相關的材料,你讓老章明天給我帶過去。”
“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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