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不由得再次望向二人遠去的背影，陽光為那對師徒鍍上一層金邊，卻掩不住那股子不正經的氣息。
這究竟是哪里冒出來的奇葩親戚？
御物門上，暖陽為蒼翠山林披上金紗，靈禽棲息枝頭，一派祥和。
忽而兩道身影從天而降，驚起一片飛鳥。
向芙蓉與楊毅翩然落地，回到熟悉的峰頭。
“這是做什麼？”楊毅突然駐足，詫異地望向自己的小木屋前。
只見屋前擺著兩張桌案，圍著一圈屏息凝神的人影。
北銀、廖益海、胖瘦跟班、薛家姐妹……
楊毅的班底盡數在此。
而被眾人圍觀的場景更是奇特︰一邊是護法堂的肖錦華，方正的國字臉上目光如炬；另一邊竟是小小的楊柯，墊著坐墊才勉強夠到桌沿，粉雕玉琢的小臉繃得緊緊的。
兩人面前都堆著厚厚的賬冊，正以驚人的速度翻閱，書頁翻動的唰唰聲不絕于耳。
見楊毅歸來，廖益海躡手躡腳湊過來︰“你可算回來了。今日是與山門對賬的日子，我們實在搞不定，又尋你不著。多虧肖師兄說可以讓楊柯試試……”
“哎呀！”楊毅一拍額頭。
這幾日忙于他事，竟忘了與斬妖閣約定的對賬日期。
如今菩提峰產業涉及斬妖閣兩成、珍寶城一成，賬目繁雜程度非同小可。若交給普通賬房，怕是要數人忙上數日。
但眼前這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竟似已接近完成。
肖師兄的能耐楊毅是知曉的，這位斬妖閣的“活算盤”在記憶力方面連他都自愧弗如。沒想到楊柯這小家伙竟也能跟上肖師兄的節奏，翻頁速度絲毫不落下風。
這可真是撿到寶了。
又過了約莫半炷香時間，小楊柯終于合上最後一本賬冊，踮著腳將其摞在幾乎要把他埋起來的賬冊堆上。
隨後將小手攏進袖中，長舒一口氣︰“完成啦。”
“耶！”薛紫瀟突然歡呼，“小柯贏啦！”
“嗯？”楊毅一愣，“這還是在比賽？”
薛紫瀟眨巴著大眼楮︰“他們不是在比誰翻書快嗎？”
身後的姐姐薛紫霞，趕緊捂住妹妹的嘴將她拖走︰“你也就看得懂翻書了！”
一旁的向芙蓉也露出恍然之色︰“原來不是比賽啊？”
楊毅︰“……”
自己是錯過什麼了嗎？
為什麼向芙蓉和薛紫瀟的腦回路能對上？
見師徒歸來，小楊柯跳下凳子，規規矩矩行禮︰“蓉姐姐，楊毅哥哥。”
與此同時，肖錦華也放下最後一冊賬本，上前拱手︰“向門主，楊師弟。”
楊毅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掃視，忽然發覺小楊柯行禮的姿態竟與肖錦華有七分相似。
再細看楊柯，明明才去護法堂沒幾日，怎麼小臉似乎都變得方正了些？
他不禁暗自嘀咕︰讓你跟肖師兄學本事，可沒讓你連國字臉的相貌都學啊！
收斂心神，楊毅鄭重還禮︰“辛苦肖師兄了。”
“談不上辛苦。”肖錦華神色淡然，“楊柯天賦異稟，是個可造之才，望你們好生栽培。”
“放心。”向芙蓉咧嘴一笑，“在咱們御物門，保管把他教得明明白白。”
肖錦華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終是咽下話語，轉而道︰“賬目已核對完畢，並無差錯，我這就回去復命。”
走出幾步，他又轉身鄭重叮囑︰“務必讓孩子學些正經本事。”
楊毅目光堅定︰“我明白。”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我自會把關。”
二人這番意有所指的對話，只字不提向芙蓉，卻又字字指向向芙蓉。
搞得向芙蓉平平側目︰“我感覺你們在說我？”
兩人連忙搖頭。
心里有數就行了，說出來干什麼？
待肖錦華放心離去，楊毅望著小楊柯日漸方正的輪廓，不禁憂心忡忡。
……
夜幕低垂，楊毅獨行至護城河畔。
這兩日困在監國府，未來收取酒壇怪，果然又少了一只。對此他早已習以為常，少便少罷。
如今御物門的千日醉花已形成規模，第二茬葉片亦可采收。
醉神悟道香雖仍僅供斬妖閣弟子，卻已不再稀缺。
甚至偶有其他仙門弟子，暗中高價向閣中同門求購。
對此等倒賣行徑，楊毅睜只眼閉只眼。
橫豎實惠終歸落在同門身上，況且這些醉神悟道香本就不屬他所有，乃天地造化所賜！
但見他指尖輕彈，河水中潛伏的酒壇怪接連爆裂，化作青煙消散。
自開啟炫彩魂雕第四重後，他體內五行真氣已得其四，威能不可同日而語。
哪怕一絲真氣外溢，也非這等小小陰物所能承受。
巡視一周確認再無遺漏，楊毅這才心滿意足地踏上歸途。今夜，當有好夢。
……
護城河下，地窟深處，一道殘魂輾轉難眠。
殘魂被金銀二色的古怪封印封鎖著。
穿過封印，能看到殘魂是個老者形態，冷漠地看著上方的酒壇妖怪被殺光。
“該死，又是哪個王八蛋打碎了我的螺螄！”
他被封印在這里，實在餓得要命。
上面的酒壇怪，是他少有的口糧，聊以慰藉，沒想到最近這些時日，老有人去打碎這些玩意兒。
害他餓得好久了。
過分！
連個被封印的老家伙，老殘魂都欺負！
“我冥凌子好歹也是天相境的大修，就差半步就能參悟兩儀陰陽，竟然落得如此下場！
“好不容易，可以用這些小螺螄，解解饞，再制作一點幽冥壇飄出去，讓人來救我！
“這狗雜種，怎麼就不能讓我留點念想！
“你就算要殺他們，你別手賤把壇子給我打碎啊，你好歹給我留點！”
看著那離去的模糊背影，冥凌子悲從心中來。
這些被他稱作“小螺螄”的酒壇怪。
它們的壇子，只要運氣足夠好，靠近封印，就能被他抓住。
吃掉里面的妖怪補充魂力，把酒壇制作成類似漂流瓶的幽冥壇，飄出河水中，傳遞求救信號。
這是他被封印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僅存的希望。
結果外面不知道哪個雜種，每次好不容易恢復一點酒壇怪，酒壇怪還沒飄到面前，就被打得連渣都不剩。
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冥凌子暗暗發狠，這次說什麼也不做幽冥壇了！
明日定要想個新法子！
可就在他決意放棄之際，洞口處飄來一只漏網之魚的酒壇怪。
距離越來越近，差一點……就差一點！
冥凌子布滿皺紋的老臉一陣抽搐。
要不……再堅持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