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多岫玉,古稱瓜玉,顏色繁多價格低廉,易折碎。存儲玉靈最穩定之好魂器。
——《善玉師手記》
飛蛾撲火,乳燕投鍋,說的難道不是想要弒神的人嗎?
但要是說真理,知識就是力量這一點,倒是放之四海而皆準,包括在用在想要殺隕河仙人這一件事上。
書仙等人卷土重來,額間都多了一塊細細的紅色晶石,把本來個個高傲絕塵的臉,襯托幾分魔幻的意味來。
是山神族的血所化成的紅寶石,書仙不知在哪一部野史里面翻到了記錄,說自從山神族血誓,這血凝而成的晶石,就具備了讓天神一族恍惚的功能,若正中要害,說不定真的可以弒神。這紅色晶石,便是他的軟肋。
精于制造的巧仙甚至用晶石做出了飛箭和牛毛針來,作為袖中武器。人妖仙三族手上都有這種武器。
“他們為何要對自己的祖先真神下手?”
陸曉齊一開始沒有看明白這古怪邏輯,但畫面中那一個個差不多的眼神讓他慢慢領悟過來︰此時世界的主宰是人和仙族,出現真神,太不合時宜了,如同天外來客,雖有力量,但帶來更多的是民眾恐懼。
那人可生殺予奪,隨時要任何人的性命,佇立同一屋檐下,你怕與不怕?
要對抗這種絕對的威脅,只有同心協力,拼個你死我活。
樂仙不是看不懂格局,他只是不相信隕河仙人真的會因一己之怒,做出毀滅仙族的事情來。
所以他依舊選擇擋在了梧雲峰前,這一次卻不見了聒噪的酒仙,四下里不見了他的氣息。
萬千伏兵吞聲潛行,無數牛毛針縱向梧雲峰,空中形成一片森森陰影!
樂仙一力抵擋,漸不能支,此時忽見一副亮閃閃的壁畫從天而降,他一眼認出來那壁畫是隕河仙人醉酒之作,那時他說稱贊梧雲峰多瓜玉,此玉為沫可成細彩,繪人畫物十分雅觀,是正經用途,可惜凡人乃至仙人只知道玉石貴重,做法器做酒器者眾,那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簡直驢唇不對馬嘴!
說到興起之時,他便一躍而起,取來一籃五彩瓜玉碾為粉末,為樂仙和貓妖畫了一幅畫,背景卻從梧桐林換成了空山老梅,好看是好看,不知何意。
現在這幅畫里面傳出隕河仙人的聲音來︰“你且去,萬年之後,找陸曉齊此人。”
樂仙稍一遲疑,眼前一個恍惚,便與懷中貓妖一起被吸納入畫,連著那畫軸不知沉向何方!
陸曉齊如大夢一場醒來,醒來時,人還站在畫中。
眼前是靠著梅樹閉目養神的樂仙,還有他手中依舊狡黠的花貓。
“後面發生的事情,你就不知道了嗎?”
就像看了一部懸疑電視劇,他認真看了前面每一季,結果愣是沒給他看大結局……
陸曉齊難受。
貓妖打了個呵欠,樂仙撫著她,特別慶幸似的說道︰“幸虧有你,這萬年算來沒有大虧,只是不找到他問個明白,絕不了結。好了,你走吧!”
陸曉齊奇怪︰“樂仙,既然如此,何不出去找他,到時候再問個究竟不遲!”
樂仙听了惆悵問道︰“你在外面可有遇到其他仙人,若你是我,該如何面對此事?”
陸曉齊說了他此前的奇遇,不過是一個地仙,兩個幸存的狐仙,他也曾听聞,這個世界早已經沒有神仙了。
“若我是你……”陸曉齊笑了,樂仙運氣不好,他遇到的真是一筆糊涂賬,這劫到底是為誰歷的,那始作俑者如今何在,都是一團亂麻毫無頭緒。
如果他是這個被封在畫里投胎歷劫的神仙,現在醒來,還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他應該會在暗處,暗搓搓地觀察這新世界,等待自己的機會吧?畢竟記憶中隕河仙人直接稱贊樂仙有正神宿命的。
“我會走出來吧,我會重新來過,從前的一切即使不復存在,我的重生,就是我全部的意義。我不會妄自菲薄。”
樂仙听了,很是悲傷︰“沒有神仙了嗎?”他沉吟半晌點頭又搖頭︰“你這個半人,好有志氣,不過,既然外面沒有他在,也沒有酒仙,我該經歷的人生都經歷了,這外界目前對我來說極其無趣,既然有喬兒在此為伴,我便不出去了!”
听到他說不出去了,陸曉齊驚訝地“啊?”了一聲,也不容他多問,他只覺得一股力量將他狠狠甩出了去,跌在雪地上。再抬起頭,果然那幅畫掛在松樹上搖搖蕩蕩,他卻已經到了外面雪山之中。腰間還綁著那件靛藍色的外裳。
樂仙將陸曉齊推了出來。
畫中的樂仙姿態依舊,不過衣服沒有了顏色。
陸曉齊慢慢將畫軸卷了起來,卷的時候才看見這畫軸留白處還有題詞,原本他一眼掠過這幅畫,還以為是什麼千山鳥飛絕一類的意境酸詩,這一看清楚他樂了。
那短短十幾個字,是市井憊懶的打油詩一首︰
“天色已晚,抱貓上床。
世間破事,去他個娘!”
陸曉齊會意一笑,也不知是隕河仙人的戲謔之詞還是樂仙自己的牢騷,就這麼明晃晃寫在了那麼漂亮詩意的畫面之上。
畫軸有些大,但到了他手里,就好像通靈一樣,十分善解人意地縮小了許多,陸曉齊把他拿在手里,覺得沉甸甸的,想起挎包還在白臨家中,便喚來魚寶,回到那破落道觀中。
進門的時候,他一眼看見胡子拉碴的白臨,腳下一堆瓜子皮兒,丁瑤雷打不動地坐在屋脊上托著腮若有所思。
陸曉齊想起還要跟白臨解釋貓妖把他打暈一事,緊緊攥住畫軸,熱性打招呼︰
“啊呀這麼有精神,以前怎麼不覺得你這麼帥呢?跟石頭美人同框,竟然十分般配!”
胡說八道的話只要不傷人,隨便編。
白臨看見他滿腹狐疑,陸曉齊走到眼前抬頭乍舌,十分真心地稱贊︰
“我說什麼來著,大哥你命硬得很!那個小妖精一記栗子,那麼大一個包,這才過了一夜,就全消了啊!”
白臨冷笑一聲撇撇嘴︰“誰告訴你過了一夜?是三天三夜了!你丫到底去哪鬼混去了,丁瑤什麼都不告訴我,搞什麼呢?!你要是跟邪門的東西混在一起,休怪我對你不留情面啊!”
“你要干什麼?”一個溫溫柔柔的聲音響起,陸曉齊心中一驚回過身去,看見一個縴弱如柳的身影,包在一個鮮艷紅色的斗篷里,站在薄雪上十分亮眼。
“不會吧!”
陸曉齊不敢相信︰阿元怎麼會在這里?
阿元不顧腳下有雪,一路小碎步跑過來,隨著一陣溫暖傳遍全身,陸曉齊再次被她牢牢地抱住了。
小姑娘自他胸膛抬起眼楮,笑意未減︰“你的衣服呢?這麼冷的天,為何不穿衣服?做神仙的就可以這樣的嗎?”
陸曉齊捏了捏她的臉蛋,知道她也沒把她自己凍著,也就放心了,跟著就埋怨甦來時︰
“一定是他多嘴,告訴你我在這里吧!”
這話听起來是責備,然而阿元卻微笑著紅了臉。
甦來時回去之後每天跟阿元聊天,可是阿元見陸曉齊沒有回信非常著急,就纏著甦來時把陸曉齊的行程告訴了她,恰逢此時到了國學班的寒假,阿元就央求李渙,請了個司機一路護送她找到了這里,說要跟著陸曉齊見見世面,本來老李爺爺是堅決不肯的,可是阿元一掉眼淚,老的少的兩代長輩全部妥協了。
誰知到了這里,就只見到了白臨和丁瑤,至于陸曉齊的下落,一個不知道一個不肯說,只是強調陸曉齊安全得很,很快就會回來,阿元便從善如流地在這里幫忙打掃,縫補,添置一些東西,白臨隨便她折騰,丁瑤目中無人,她倒是哼著歌兒自在了兩天。
陸曉齊听了,不知道為什麼就很開心,笑著點她被凍得微紅的翹翹鼻頭︰“你倒真是一點不擔心我,就覺得我真的是天下第一的神仙。是不是?”
阿元松開他一下又抱緊了︰“就是…!”
陸曉齊想著趁著晚上她睡著了,就用魚寶送她回去,靈龍觀里雖然沒有大的危險,但這是阿元,陸曉齊一點都不想冒險。
等他找到挎包,才穿好衣服,就听見外面白臨抓了一只咕咕叫的鴿子,取下鴿子腿上的一封信,瞅了一眼,看向陸曉齊示意他過去,陸曉齊走過去看見那紙條上說︰
刺殺一事已有眉目,速歸。存思
陸曉齊看那筆跡,的確是存思道長的手跡,心里莫名緊張鄭重起來。
白臨長嘆了一口氣說出了此時陸曉齊的心里話︰
“終于等到今天了!走,看個水落石出!若是黃福,我們饒不了他!”
白臨大步流星走出了幾步,這才發覺阿元也包裹著厚厚的衣服跟在了後面,他看陸曉齊為難的樣子,當機立斷嚇唬道︰
“山上有惡人,我們要去清理,刀光劍影的不能帶你,你跟著那個司機大哥,在這里等我們一天,就一天,辦完事我們就回來。現在你再跟著,當心把小命跟丟了!”
阿元端詳他的臉笑嘻嘻︰“白大哥,你嚇唬我,這次不過是回去听個信,或許真的很重要,但應該是沒有什麼大危險了,就算有,你們每個人都會保護我的,對嗎?”
陸曉齊無可奈何笑了一聲,他差點忘記了阿元的讀心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