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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娘掐指頭算著王青去了青州有二十多天了,眼瞅著今兒都九月初二了,怎麼連點兒音信兒都沒有,陡然想起梅鶴鳴那夜在錢家胡同的宅子里跟她說的話︰“今晚你出了這個門兒,若再想回來,可沒這樣的好顏色……”梅鶴鳴說這話時恨的那樣兒,他會不會面上放了自己,暗地里卻要尋王青麻煩.
宛娘很清楚,若梅鶴鳴有心整治王青,根本是抬抬手的事兒,他有錢有勢,這個時代有錢有勢代表可以胡作非為。
想到此,又不禁搖搖頭,盡力否決這個念頭,梅鶴鳴那麼多女人,又何必非自己不可,說起來,如今的宛娘有什麼,模樣兒雖過得去,也稱不上絕色,大字都不識一個,又守了寡,性子也不溫婉她這樣的婦人,莫說青州府就是這清河縣里也不知有多少,自己這成日胡思亂想的,豈不是自己嚇唬自己了。
宛娘定了定神,從那邊桌上的暖壺子里倒了小半碗水來喝下去,拿起旁邊給王青做了一半的袍子,在自己身上比了比,王青的塊頭大,身量高,這個袍子的大小估計能把她整個人都裝進去。
袍子是宛娘做給王青成親那日穿的,窮人家里過日子沒什麼講究,也置辦不起那些華綢貴緞,便給王青做了一件厚實的青布褶子,里頭續了一層夾棉,平常日子也可穿出去,待入了冬,拆了洗洗,襯里再續厚些,便能過冬了,如今上了袖兒,只等包了邊兒便成了。
宛娘重新穿線認針給袍子包邊兒,剛包了領口,就听外頭李家婆娘聲兒︰“宛娘,宛娘啊!可不好了……”
宛娘心里咯 一下,捏針的手一抖,尖利的針尖直直扎進了指頭上,鑽心的疼,也顧不得了,丟開手里的針線,站起來就往外走,剛出了屋門,就見李家婆娘領著曹大貴匆匆進了院來。
顯見曹大貴是趕路來的,滿身風塵甚有幾分狼狽,見了宛娘就道︰“弟妹啊!大貴哥對不住你啊,沒看住我那王青兄弟,卻惹出這番大禍事來。”
宛娘勉力定了定神問他︰“什麼禍事?”曹大貴假意嘆口氣道︰“王青兄弟不听我好言相勸,跟梅府里的婆娘勾搭成了奸,情,讓人當場拿住,衙門里過了一堂,便直接打進了府衙大牢。”
宛娘听了,只覺眼前一黑,晃了幾晃,一伸手扶住門框才穩住身子,緩了緩神道︰“你胡說,王青是老實人,怎會做下這等見色起意之事,定是有人陷害與他,剛,剛才你說誰家府里?”
曹大貴目光閃了閃,這廝從青州府跑回來,本來都過了清河縣,忽想起宛娘這里,未免留了些心眼兒,想當初他去宛娘處尋的王青,這會兒王青下了大牢,他卻好好的回來,若不知會宛娘一聲,定然會疑心他使了什麼壞,他若去報個信兒,把這事兒坐實了,也就把自己徹底摘清了,故此半截又折了回來。
這個時听見宛娘說有人陷害王青,心里不免有些虛,再听她問他誰家府上,曹大貴心話兒,可著青州府誰人不知梅公子的勢大,如今王青被梅府送進了衙門,宛娘便認定有人誣陷王青,難道敢上門去平冤不成。
想到此,王青道︰“不是旁家,卻是青州梅府。”宛娘一听梅府,之前自己那些僥幸的心理,徹底消了個一干二淨。
宛娘不是這里的女子,也並不天真,她也有現代人的通病,僥幸,自私,穿越過來以後,經歷了諸多的苦難,讓她急于想過平順安樂的日子,可好容易擺脫了王家母子,卻又惹上了個梅鶴鳴,王家母子不會讓她過平順日子,梅鶴鳴更不會。
跟著梅鶴鳴,雖稱得上錦衣玉食,但宛娘覺得,自己在梅鶴鳴面前連妻妾都算不上,她就是一個供他發泄獸,欲的女人,低賤的毫無尊嚴,若無機會還罷了,一旦有機會擺脫,她怎還會跟著他,遇上王青這樣憨實的男人,就如同在黑夜里瞧見了一絲光亮,她就算拼了命也得抓住這一絲光亮,這是一種掙扎,她不想墜入無窮無盡的黑暗中,她想要最基本的尊嚴,故此,她自私的忽視梅鶴鳴會報復的可能,僥幸的盼著梅鶴鳴能放過她,其實這一切都是自欺欺人罷了。
誰知道為了抓住這僅有的一絲光亮,不使自己陷入過于悲慘的境地,卻害了王青這個老實人,現在後悔會不會有些晚了,不,不晚,如果這是梅鶴鳴的詭計,那麼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她老老實實的回去他身邊,這是條件,她可以救王青,只要隨了梅鶴鳴的意。
曹大貴偷著打量宛娘幾眼道︰“听說若斷成通奸罪,那女子有夫,會杖刑九十,弟妹若真想救王青兄弟,我這里倒有個法子,弟妹手里或有些值錢的物件兒首飾,不如暫且當了銀錢,我在青州尚有幾個相熟之人,先疏通疏通關系,尋人買通那些行刑的班頭,或可保住王青兄弟一條命,若晚了,恐有銀子也無濟于事。”
曹大貴這人既色又貪,這一趟在梅府雖賺了幾個工錢,可還貼給那柳兒一支銀簪子共許多好處,算起來,可虧了不少,想這宛娘平白情受了這番家業,手里怎會沒有存項,她一個沒見識的婦道人家知道什麼,遇上事兒還能不慌,自己趁此機會正可撈些好處。
他算盤撥的響,不想宛娘听了他的話,卻不答言,只冷冷打量他一遭道︰“有一事正要詢你?”曹大貴以為她要求自己幫忙,忙道︰“王青雖不是我嫡親兄弟,可前後鄰住了這些年,跟親兄弟也沒兩樣兒,弟妹有話盡管問來。”
宛娘暗哼了一聲︰“我確有一事不明,想你跟王青兩個一起進那梅府里做工,定然一屋里吃住做活,沒得還給你們分兩屋的道理。”
曹大貴點點頭︰“是一屋里吃住。”宛娘目光一厲,上前一步道︰“那我倒要問問了,王青跟那婦人通,奸之時,你在何處?”
“這……”曹大貴不禁語塞,心里一虛,不免後退了一步,臉色有些漲紅,心想怎不知宛娘這婦人如此厲害,這了幾聲,含糊的道︰“那晚上我拉肚子,正巧去了茅廁……”
旁邊的李家婆娘听了也覺這話太過不和常理道︰“就是去茅廁能多長時候,王青便是膽子再大,又不是傻子,怎會這點兒功夫去跟人通,奸。”
“這,這……”曹大貴臉色越發難堪,忽的惱起來道︰“我好心好意來報信,卻不想你們竟疑起我來,真真好心沒好報。”袖子一甩掉頭就要出院子,卻听宛娘在他身後道︰“王青這冤屈,我必然要幫他昭雪,若有人害他,拼著我這條命。也要讓害他之人不得好下場去。”
宛娘這句話說的異常陰狠,跟她平常溫婉的性子大不相同,不說曹大貴,就是一邊的李家婆娘都覺,此時得宛娘看上去頗有些古怪。
曹大貴雖然心虛,卻也不會懼宛娘這樣一個的寡婦,不是曹大貴看不起她,想她一個無錢無勢的寡婦能做什麼?就是去青州衙門前去擊鼓鳴冤,也輪不上她,畢竟她還沒嫁給王青呢,便是她名聲不要,去了,想打贏梅府的官司,不是痴人說夢嗎,就是明擺著這事二是冤枉的王青,她能怎麼著。
想到此,曹大貴也不再裝好人,道︰“你若有這樣的膽子,就去,人也不是我害的,跟我什麼干系?”說完揚長而去。
李家婆娘呸了一聲道︰“這個曹大貴一看就不是好東西,想來便不是他害的王青,這里頭也跑不了他使的壞。”
扶著宛娘進了屋,給她倒了半碗水遞在她手里勸道︰“都願嬸子的不是,給你保了這樣一門親事,好在你們倆還未成親,待過些日子,嬸子再給你另尋門好的……”李家婆娘的話沒說完,就被宛娘一把抓住道︰“嬸子,你能不能讓李叔送我去一趟青州府?”
“這……”李家婆娘心里也懼怕,那梅府可是好惹的,雖她也不大信王青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可他們不過勉強糊口的小老百姓,便是受了冤屈,跟那深宅大戶的權貴打官司能有好嗎,說不得,自己一家也跟著牽連進去,不免有些為難。
宛娘哪里不知她的心思,伸手從炕上的褥下摸出一個荷包,打開,從里面倒處些散碎銀子銅錢,也不數,一總塞給了李家婆娘︰“嬸子,如今我就這些,權當車錢,您放心,我只要李叔送我進了青州,就讓他家來,不會牽連你們的。”
李家婆娘待要推辭,無奈宛娘非塞給她,也只得收了,卻嘆口氣道︰“可你一個婦道人家,在青州府里一無門路二無親眷,如何救得王青,沒得把你自己都搭進去了,听嬸子一句勸,算了吧!”
宛娘卻執意要去,李家婆娘無法兒,只得讓李大牛套了牛車,連夜送她去了青州府,牛車走的慢,晃晃悠悠直走了一宿,到青州府城外的時候天正好蒙蒙亮,城門剛開。
李大牛把宛娘送進城區,又勸了她幾句,見她不听,只得自己回去了,宛娘立在城門前瞥了眼那邊一乘小轎跟前的隨喜兒,暗暗咬咬牙,果然這一切都是梅鶴鳴的手段……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想寫到對手戲來著,可寫著寫著就寫到這兒了,沒法兒了,明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