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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閉的車廂內,韓夕宇把暖風調到最大,縱是如此,那個將頭埋進白色絨毛間的小人仍是縮著著身子,瑟瑟發抖。
“喬喬,你怎麼突然抖成這樣,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韓夕宇伸出一只手,試著探向她的額頭,卻在半空中被擋了回來。
“我沒事,你好好開車吧!”甦小陌直了直身子,卻仍將整張臉埋在雪白的狐狸皮毛間,蓬松的長毛已變成濕噠噠的幾綹,黏在她微涼的腮頰上。
“你可別逞強,我看還是帶你去醫院看一下比較放心。”
“我不要去醫院,我要回家!”甦小陌帶著哭腔的抬起頭,好在車廂內光線暗淡,看不清她臉上交錯的淚痕。
從小到大韓夕宇最見不得的就是她哭,而每次生病打針吃藥甦小陌都會哭的稀里嘩啦,所以韓夕宇最怕的就是她生病,此時听到她帶著哭腔的抗議,只好安撫的答道︰“好好,好,我們先回家。”
車子在熟悉的大院停下,韓夕宇擁著被圍巾裹得嚴嚴實實的甦小陌,爬上三樓,目光不經意間在對門的紅喜字上停下,出國之前他們全家就住在這里,與甦家可謂門當戶對,那時候媽媽還在學校任教,韓氏也沒有今天這般強大。
那時的他曾不只一次的想過,等眼前這個可愛的小丫頭長大,他就在兩家的門上貼上紅紅的喜字,用一條紅綢子把她迎回家,沒想到在他離開的七年里,房子早已換了主人,而他們也是海角天涯。
甦小陌已經打開門,他轉回視線,剛要抬腳邁進去,卻被甦小陌側身擋在門口,她低著頭,聲音听起來有些微的沙啞,“夕宇哥,你回去吧,我一個人能行。”
韓夕宇一怔,他沒料到甦小陌會連門也不讓進的就趕他走,他想了一路也沒想明白,為什麼原本和他有說有鬧的小丫頭,一頓飯之後非要吵著回家,而且連送也不讓他送,他好像也沒得罪她吧?
韓夕宇伸手抵住即將關上的門板,壓下心頭的不悅,問道︰“喬喬,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因為剛才圍巾的事,在生夕晴的氣?”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我沒有!”甦小陌快速的否認道。
“既然不是,那你這是在跟誰鬧別扭?”
“我沒有跟誰鬧別扭,你走吧,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甦小陌說著用力的又去關門,卻被韓夕宇猛地一推,連帶著退了兩步,韓夕宇趁機閃身而入,一邊牢牢的抓住她,一邊用腳把門踢上。
“你放開我!”黑暗中甦小陌甩開胳膊從他懷里掙了出來,“喬喬!”韓夕宇轉身打開客廳的燈,只見燈光下那個曾經最喜歡黏在他身邊的小人,竟如一頭驚恐的小獸,雙手護在胸前,用一雙紅通通濕漉漉的眼楮瞪著他。
“喬喬,你怎麼哭了?你告訴我,是誰欺負你了,是……”砰地一聲,甦小陌轉身逃到自己的房間,韓夕宇再次被關到門外。
“喬喬,你把門打開,有什麼話好好說,喬喬……”韓夕宇在看到她眼淚的瞬間心就亂了,此時除了不停地拍打著門板,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難道還要像小時候一樣,買一大堆的棒棒糖才能將她哄好?
甦小陌沿著門板輕輕地滑坐在地上,她緊緊的捂住嘴巴,才讓自己的哭聲不至于被外面的人听到,她知道自己不該遷怒于韓夕宇,畢竟他什麼都不知道,可一想到那兩條眨眼的紅圍巾在風中飄啊飄,她的心就好痛,好痛!
林祈緣,你這個大騙子,你不僅欺騙了我的感情,你也欺騙了夕晴,我恨你,我恨你……
“喬喬,喬喬,你再不開門,我就只好撞開了……”
甦小陌知道他向來說到做到,只好止了哭聲,哀求道︰“夕宇哥,我只是擔心起了我爸爸,心里難過,求求你了,你就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吧,我真的不會有事的。”
韓夕宇終于不再拍門,雖然他對甦小陌的說辭並不完全相信,但至少這丫頭不再對他充滿敵意了。“那好,我不煩你,我就在外面陪著你等,一直等到他們平安歸來。”
甦小陌的眼淚再次像決堤的洪水,滾滾而下,時光荏苒,歲月滄桑,也許這些年唯一沒有變的就是韓夕宇對她的包容和關愛。
手機鈴聲毫無預警的響起,這麼特別的鈴聲一听就知道是誰,這個時候打來是想對她作出解釋還是直接提出分手?甦小陌盯著那方小小的屏幕,突然間沒了勇氣按下去。
“喬喬,是你的電話在響嗎?”韓夕宇見里面許久沒有動靜,忍不住又敲了敲門。
“哦,我听到了。”甦小陌這才想起外面還有一個人,慌忙按下掛機鍵,“那個,夕宇哥,我胃有些不舒服,你能不能去藥店幫我買點兒藥。”
韓夕宇輕輕地嘆了口氣,明知道甦小陌是想支開他,他還是一口答應了,“你一個人好好在家,我買完藥就回來。”
“外面路滑,你走路當心點。”這麼大的雪騙他去買藥,甦小陌頓時心生愧疚。
手機鈴聲鍥而不舍的又響了起來,在听到關門聲後,甦小陌終于按下了接听鍵。
“甦小陌,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里面傳來小狐狸暴躁的聲音,甦小陌冷笑一聲,不知道他的火氣緣何而起。
“你怎麼不說話?難道是因為韓夕宇在身邊所以才害怕嗎?”
“對于一個滿嘴謊言,背信棄義的家伙,你覺得我還會和他有話說嗎?”甦小陌冷冷的說道。
“到底是誰欺騙了誰?甦小陌,事到如今你還要再繼續隱瞞下去嗎?”
“我隱瞞什麼了?我又欺騙你什麼了?林祈緣,你把話說給我清楚!”甦小陌沒想到他會倒打一耙,一時間怒氣直沖雲霄。
“事實就擺在眼前,你還要我說的怎樣清楚?上午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說你正在學校參加學生的聚會,結果晚上就打扮的妖艷動人,挽著韓夕宇的胳膊出現在韓家門口,20年的感情,青梅竹馬的戀人,甦小陌,你隱藏的夠深啊!”
“林祈緣,你說的什麼瘋話!我和夕宇哥只是單純的兄妹之情,倒是你,怎麼會成為夕晴的男朋友?”
“誰說我是她的男朋友了?”林祈緣暴躁的一把扯掉圍巾,氣急敗壞的在寒風中嚷道︰“甦小陌,你不要轉移話題,我和韓夕晴之間的事情,我會和你解釋,現在我只想知道,在你心里,我和韓夕宇到底誰更重要?”
誰更重要?這句話應該是她問他才對吧!甦小陌想起那只懸在半空中的手,心里就一片冰涼,“你覺得你現在還有資格問這樣的問題嗎?”
電話那端突然傳來詭異的沉默,甦小陌嗤笑一聲,心里最後的一絲希望也被抹殺了,她顫抖的捏著電話,說出了平生最不願說出的話,“林祈緣,夕晴是我最疼愛的妹妹,不管你以前對我說過的話是真是假,我都希望從現在開始,你能全心全意的只愛她一個人,永遠不要傷害她……”
“甦小陌,我和韓夕晴之間根本就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只是把她當做妹妹,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我!”
“哈,你當她是妹妹?林祈緣,你當我是瞎子還是聾子啊,你外婆都來了,連生辰八字都替你算好了,我看接下來就等著選個黃道吉日舉行婚禮吧!”心底的怨氣都化成涼薄的嘲諷,伴著眼底的酸澀一起流了出來。
“我外婆來只是為了生意上的事,她說的那些話完全是一時興起,我都沒當真,你為什要當真?”
“我為什麼要當真?你說我為什麼要當真?你這個大騙子……大騙子……”嗚嗚的哭泣讓電話那端的林祈緣頓時亂了方寸,他狠狠地砸向陽台上的欄桿,放軟了聲音說道︰“你別哭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心里只有你,你現在在家嗎?我這過去找你!”
“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謊話了,我不想听!既然你裝作不認識我,那還來找我干嘛?”難道他還嫌事情不夠亂嗎?此時她只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等理清這些紛亂的心緒,再做決定。
“那你呢?你不是也一樣毫無避諱的倚在韓夕宇的懷里,對我視而不見!”
“難道你覺得我今天看到的還不夠多嗎?林祈緣,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我怎麼做才會讓你滿意!”
“我要你現在就出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讓你和韓夕宇待在一起的。”
“林祈緣,你真是霸道的不可理喻!韓夕宇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干哥哥,你憑什麼不讓我們在一起!”
“就憑你收下了我的明月心,就憑你曾經答應過,無論遇到什麼困難,你都不會先放手!”
“那好,我現在就把它還給你!”甦小陌一把從頸間拽下還帶有體溫的“陌之緣”吊墜,哭著沖出房間,她擰了幾下都沒打開外面的門,原來韓夕宇怕她一個人溜出去,走時竟然用鑰匙鎖了門。
甦小陌拉開窗戶,呼嘯的寒風攜著雪花頓時嗆了她滿口,看著十余米高的地面距離,她實在還不想為了一份即將結束的感情搭上自己的小命。
林祈緣听著電話里傳來的聲響,以為她已經出了門,于是對著電話急匆匆說道︰“那你先在你家門口的麥當勞等我,我馬上就過去。”不管怎樣,只要她肯出來見他,就證明事情還沒有那麼糟糕。
只是他的欣喜還沒來得及浮上嘴角,又被甦小陌兜頭潑了一盆冷水,“你先別過來了,夕宇哥一會兒就回來了,我不想被他看到後誤會,所以,還是明天六點我們在學校門口的咖啡屋見。”
“誤會?你擔心他看到後誤會,那你們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就不擔心我會誤會嗎?”
“林祈緣,你不要把每個人都想得那麼齷蹉,我和夕宇哥……”
“夠了!你不要再一口一個夕宇哥了,韓太太把房間都給你們準備好了,你父母連鑰匙都給他留下了,甦小陌,我相信就是傻子也會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其實,你們早就住在一起了,對不對?”林祈緣像一頭失去理智的小獅子,瘋狂的對著電話吼出這些讓他痛不欲生的話。
“林祈緣,你混蛋!你……。混蛋……”甦小陌砰地一聲甩掉電話,伏在床上大哭起來。
“喂,喂……”
忽然傳來重重的砸門聲,“祈緣,祈緣你快過來,董事長暈倒了!”
林祈緣扔下手機,不顧一切的沖到隔壁房間,只見外婆慘白著一張臉,歪倒在沙發上,他一邊翻找著包里的藥瓶,一邊對急得滿頭大汗的男人說道︰“劉叔叔,你叫司機馬上把車開過來,我們這就去醫院。”
“好,好,你先照顧好董事長,我這就去叫車!”
車子一路疾馳,開往中心醫院,“劉叔叔,外婆剛才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暈倒?”
男人臉色凝重的嘆了口氣,“剛才王秘書打來電話,說你父親趁著懂事長不在,連夜召集股東,于明天一早召開股東大會……”
“豈有此理!”林祈緣恨恨地握緊拳頭,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的這麼早。
“祈緣……”老婦人緩緩的睜開眼楮,“外婆,您醒了?”林祈緣握住她微顫的手,眼里閃過一抹喜色。
“劉碩,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機場,一定要趕在天亮之前回到上海。”老婦人語氣微弱,卻是神情堅定的對坐在前面的男人說道。
“外婆,公司的事再大,也沒有您的身體重要,我們還是先去醫院。”林祈緣扶住她已不堪重壓的肩膀,滿心酸澀的勸道。
“是啊,董事長,您的身體怎麼能經得起長途顛簸!”
“你們不用勸了,就是拼上這條老命,我也不會讓他陰謀得逞的,還好,這次韓家願意出手相助,只要我們能趕回去,事情就會有轉機。”
“外婆......”林祈緣緊緊地摟住她孱弱的身體,“以後,我絕不會再讓您這般辛苦了。”
“好孩子,你已經做得夠好了,外婆知道,合作的事讓你受委屈了,可畢竟夕晴也是個不錯的女孩……”
“外婆,您別說了,這些……我都懂……”林祈緣痛苦的閉上眼,心中有如千刀劃過,甦小陌的面龐漸漸模糊起來。
“小馮,直接去機場!”男人別過頭,眼里已是瑩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