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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小陌低頭撥弄著盤中的菜,林祈緣也忽然像有了心事的孩子,默不出聲。
片刻之後,甦小陌問道︰“各大院校的招生信息已經出來了,八大美院,你想報考幾家?”
幾家?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他,前天外婆還專門打電話,告訴他國外的學校已經聯系好了,他的聯考成績已超過錄取線,現在最關鍵的就是文化課成績,只要他正常發揮,進入這所歐洲名校是指日可待,那樣也會離媽***夢想越來越近。
這一切早在他來這所學校前就被安排好,他只要按計劃一步步走下去,用不了五年,他就可以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可以了卻外婆的心願,也可以實現母親的夢想。
這一路他注定要背負著責任和仇恨走下去,雖然這樣會很苦,很累,很孤獨,但他卻不後悔,因為這是他自己的選擇,除了堅強面對,他已無路可退。
可是,甦小陌的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也擾亂了他的心,他沒有想到樓梯口的那次相遇,會是一段緣分的開始,他也沒料到甦小陌會像陽光一樣,將他的世界一點點照亮,那顆隱忍、孤獨、冷漠的心也會在這溫暖中慢慢沉淪。
等他意識到這一切之後,才發現他已經偏離了原有的軌道,他在矛盾中掙扎,面對抉擇他茫然無措,不知是該接受命運的挑戰,還是服從心的安排。
很多次他也曾試著放手,可她卻像空氣一樣左右著他的呼吸,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只要一離開,就會清晰的感覺到那室息的心痛。他不知該怎麼辦?是留下,將計劃無限期的延長,還是離開,讓這一切早點結束。
“你怎麼不說話?”甦小陌見他輕擰著眉,臉上是少有的凝重之色,不免有些疑惑。
“噢,這個,我還沒想好。”他端起水杯,慢慢地喝著水,眼神竟有些恍惚。
甦小陌以為他是考前綜合癥,遂柔聲勸解道︰“你也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平和的心態最重要,還有一個月,想好了再做出選擇,這畢竟是人生中最關鍵的一步。”
“中央美院好嗎?”冷不丁的冒出這樣一句話,甦小陌一愣,隨即笑道︰“誰不說自己的母校好,那里呀,留下了我最美好的青春時光,……”說到母校,甦小陌的眸子里已是星光璀璨,那些閃亮的日子就像珍珠一樣在記憶中熠熠生輝,整顆心也柔軟起來。
“那--你還會回去嗎?”他很認真的問。
“當然,畢竟我的家也在那里啦。”她不以為然的答。
“如果你回去了,那這邊的工作怎麼辦?”
“我現在還只是實習老師,等一年合約結束後再說了。”甦小陌喝了口茶,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又問︰“你不會是想考我們學校吧?”
“那你是希望我考還是不考呢?”他放下茶杯,認真地看著甦小陌。
“這個可不是我希望不希望能說了算的,進中央美院靠的是實力!”神經大條的甦小陌再次撿起芝麻丟了西瓜。
“你對我就這麼沒信心嗎?”某人顯然不高興了,甦小陌見狀,安撫地為他又加了一些菜,擺出一副循循善誘的師者姿態,“其實,考試除了臨場發揮也是需要運氣和技巧的,只要你不再那麼苛刻的追求完美,我對你還是很有信心的。”
“追求完美有什麼錯嗎?”
“額,追求完美本身沒有錯,但考試是有時間限制的,如果你不能把握好這個平衡,就會得不償失。”甦小陌想起那些被他無情扔進紙簍的心血之作,不得不出言提醒。
“你還真是了解我,不過,我會用自己的實力證明——你的擔心都是多余的。”
“那好啊,我希望你的自信不會變成自負。”甦小陌心想還真是個狂傲的家伙,不過能進央美,又有幾個不牛的呢?
“哎呀,你說你要是真考上了,論資排輩豈不是要叫我的老師為師尊?”甦小陌像發現新大陸一般,滿是興奮的說著。
“師尊沒有,師姐倒是有一個!”林祈緣不懷好意的瞥向她,笑得一臉無辜。
“吃完沒?吃完就走人!”甦小陌有些沮喪地嚷道,自己還沒來得及得意呢,又被這家伙嗆在那兒,看來要想從他那兒討點便宜真是比登天還難!
“那好吧,今天多謝師姐的盛情款待。”這句話說的是如此順口,甦小陌卻听的如此別扭。
“誰是你師姐了?再胡說看我……”甦小陌若不是看在他白紗掌的份上,估計這回是真的要好好展示一下她的黑沙掌了。
“好,好,未來的師姐總行了吧?”他捉住她舉在半空中的手,笑得春風得意。
“我送你回去。”看著空中飛舞的雪花,林祈緣伸手將她大衣上的帽子拉上,正要幫她整理一下圍巾,卻被甦小陌後退一步的躲開了。
“不用了,我前面就到了,你還是先走吧,晚了就等不到車了。”甦小陌低著頭,被他指尖滑過的臉頰此時正如火如荼的燃燒著,這個可惡的家伙,每次都是這麼出其不意,甦小陌,不就是幫你拉了一下帽子嗎,你就不能淡定一點麼?
“反正都是順路,我到下一站坐車也一樣。”林祈緣將手插進口袋,似乎在向她做著保證,絕不會再有逾矩之舉。甦小陌沒有說話,兩人就這樣慢悠悠的往前走,雪,一片一片地落下,朦朧的燈光中他們映在櫥窗上的身影竟有幾分溫馨。
她記起他生病的那個夜晚,他也是這樣找借口送她回去,兩人都走得很慢,仿佛這樣相處的時光就會被拉長。縱使再寒冷,因為那個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旁,所以不覺間就有了溫暖的力量,這是一種多麼奇妙的感覺啊。
滾滾紅塵中,有多少人會與你一起並肩而行,他們也許會給你前行的勇氣,卻給不了心靈的溫暖。大千世界中,又有多少人會與你擦肩而過,但能同時回頭,停下腳步的又有幾個?
緣分,真的是種很奇妙的東西,不知不覺中就將兩個陌生人牽引到一起,從此再也走不出彼此的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