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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偉,你說實話,誰讓你來的?”張岳平靜了一下,對孫大偉說。
“……毛琴……”孫大偉吭吭哧哧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操!”張岳一听是毛琴又火了。
“張岳……”孫大偉幾近哀求的語氣。一向牙尖嘴利的裝逼犯孫大偉在張岳面前從不敢裝逼,也裝不起來。“听說就是她幫忙找的陳衛東他們!”張岳怒不可遏。孫大偉低著頭,沒話說了。“大偉,你已經答應人家了,是吧?”張岳最了解孫大偉,他知道孫大偉肯定是先把牛吹出去了,現在沒法收場了。“嗯,張岳……”孫大偉听出來了,張岳雖然怒火中燒,不過還是準備給他這個二十幾年的老朋友一個面子。
“你跟他約個時間吧。”
“張岳,你不會動手傷人吧!”孫大偉滿臉感激之情。是張岳,能讓他繼續把逼裝下去。但他還是擔心張岳會動手。“大偉,沒有下一次!”張岳沒回答孫大偉的問題,說完穿上衣服,出門了。張岳出門是想找蔣門神和表哥問問陳衛東和趙山河的情況,他們約好了在紫月亮見面。據說張岳到了紫月亮的時候,蔣門神和表哥的悶酒已經喝得有點兒多了。“有陳衛東和趙山河的消息嗎?”自從富貴出事兒以後,張岳已經好多天沒笑過了,一直耷拉著臉。“趙山河和陳衛東都跑了。據說趙山河去了南方,而陳衛東應該沒跑太遠,但是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人。”表哥有點兒垂頭喪氣。
“宋老板托人找我了,說是要和我談談。”張岳說。
“你準備和他談?”表哥問。
“嗯……”其實張岳心里一直認為宋老板不是罪魁禍首,但在找不到趙山河和陳衛東的情況下,張岳倒是真想找宋老板出出氣。只不過答應了孫大偉和宋老板談,沒辦法。
“大哥,富貴跟你,是我介紹的。富貴走這條路,是我帶入的。如今,富貴的手徹底廢了。他是個孤兒,他這仇我非為他報不可!”表哥說。
表哥和富貴關系最好,他永遠忘不了幾年前剛把富貴介紹給張岳時,富貴對他那感激涕零的樣子,永遠忘不了張岳第一次給富貴買衣服時富貴撲通跪地的情景,永遠忘不了富貴在之後的一次又一次斗毆中總是沖在最前面的那瘦弱的身影。
“富貴的仇,一定要報。抓到趙山河,我要砸爛了他的雙手雙腳。”張岳磨了磨牙。
張岳對富貴的感情甚至要超過表哥。這幾天,每當看到富貴那只還在滲血的右手和那雙黑漆漆的無助的眼楮時,張岳都心如刀絞。“這孩子也太命苦了。”張岳不止一次對趙紅兵等人說過。
“等一下,我出去回個傳呼。”張岳的傳呼響了。十分鐘後,張岳回來了。“大偉的電話,他剛跟那姓宋的打了電話。我跟他說,讓那姓宋的現在就過來。”張岳面無表情地把話說完。“服務員!再來兩瓶白酒!”表哥大聲朝著包間外嚷著,已經剛剛各喝完了一瓶白酒的蔣門神和表哥還在繼續張羅著喝酒,喝悶酒。一小時後,穿著一身名貴西服的宋老板到了。名貴西服穿在他身上極不合身,像是借的一樣。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孫大偉,宋老板自己一個人根本不敢來。據說,那天宋老板穿的是土黃色的西服,里面是一件鮮紅的襯衣,打著一條黑色的領帶,腳踏一雙白色運動鞋,耐克的。
“張岳,這是宋老板,認識一下。”孫大偉一進門趕緊介紹。
“張老板,早就到了?”宋老板賠著笑跟張岳打招呼。
“嗯……”張岳頭都沒抬,輕輕哼了一聲,繼續拿著酒杯小口小口地喝著白酒。
“實在不好意思,其實富貴那事兒完全是個誤會。我本來是找趙山河和你們談和的……”宋老板邊賠笑邊給張岳遞煙。
“有他媽的這樣談和的嗎?”性格暴躁的蔣門神聲如洪鐘地怒吼了一聲。
“……我的意思是,既然這事兒已經出了,也有我的責任,富貴的醫藥費啊什麼的我都願意出,張老板你就說個數吧……”被蔣門神嚇了一跳的宋老板趕緊說好話。
“姓宋的,富貴是個孤兒,一直跟著我干活兒。現在你找人把他的手給弄殘了,他下半輩子怎麼辦?”張岳依然沒抬頭,聲音不大。
“張老板,我的確是想找趙山河他們和你們談和的……”宋老板總想為自己做無罪辯護。
“操你媽別扯那些沒用的!人不是你找的嗎?”宋老板的話剛說到一半,蔣門神又是一聲怒吼。
“張老板,那你的意思是……”宋老板膽怯地說。
“富貴這下是殘了,不能再跟著我干活兒了,我總得給他找個營生。這樣吧,姓宋的,你把你那夜總會兌給富貴吧!”張岳緩緩地說,說完玩弄著手中的酒杯,還是沒有看宋老板一眼。
“張老板,這……有點兒過分了吧。”巴黎夜總會是宋老板投資了一百多萬建起來的,這是宋老板的命根子。當他听到張岳居然是要他的夜總會時,的確有點兒接受不了。
“哦……”張岳再也不說話了。“你他媽的別動!”蔣門神“霍”地站了起來,拿起三稜刮刀對準了宋老板的脖子。前來幫忙談判的孫大偉沖上去抱住了蔣門神的腰。“張岳……”抱著蔣門神腰的孫大偉近乎哀求地看著張岳。
張岳沒有理會,仿佛眼前什麼都沒發生,玩弄著自己手里的酒杯。
蔣門神的刀子已經刺進了宋老板脖子的肉里。
宋老板的手被表哥按在了桌子上,手慢慢攤開。
“別砍了,我答應,我全都答應!”這時的宋老板滿頭是汗,平時紅彤彤的臉已經疼得變成了醬紫色。張岳听到這句話,舉起在手中玩弄已久的酒杯,揚頭一口把酒喝了下去。張岳揮了揮手,示意表哥停下。
“何苦呢?”張岳淡淡地說。
“明天我給你五萬塊錢,你的夜總會,就兌給富貴吧。”張岳繼續說。他終于正眼看了宋老板一眼。“嗯……”宋老板勉強擠出了個“嗯”。宋老板走後,孫大偉留了下來,他給趙紅兵打了個傳呼,想讓趙紅兵過來評評理。“張岳,你不是答應我要和他談嗎!”孫大偉雖然一向怕張岳,但是今天實在忍不住了。
“大偉,我沒動手。再說,那姓宋的也沒什麼誠意。”張岳也有點兒不好意思,為自己開脫了幾句。的確,如果蔣門神和表哥他倆不動手,張岳今天絕對不會去動宋老板,但是紅了眼的表哥真的動起了手來,張岳也是听之任之,沒有阻攔。
“什麼叫誠意?人家說了多少錢都掏!你還想怎麼樣!我不說了!等一會兒紅兵過來,讓他評評理!”這麼多年,孫大偉第一次跟張岳弄得面紅耳赤。
“事情已經發生了,人我已經動了,你叫紅兵來有什麼用?大偉你別里外不分啊。這事兒咱別說了,坐下來咱們喝酒吧!”張岳安撫孫大偉。
“孫哥,剛才是兄弟一時沖動,你別怪大哥了。一想到富貴的下半輩子,我就想哭。富貴就這麼殘疾了,他連老婆還沒有呢。他是個孤兒,我們兄弟不幫他,誰能幫他?不給他置份家業,他以後怎麼活?誰養活他?”表哥說得很動情,眼眶都紅了。
雖然孫大偉打架沒什麼天賦,但是人很講義氣。張岳一直把他當兄弟看,張岳的這幾個手下也都很給孫大偉面子。
“唉……”孫大偉低下頭閉著眼楮,雙手摩挲著自己圓嘟嘟的臉,無話可說。的確,表哥說得也不無道理。趙紅兵此時溜溜達達地走了進來。“你們幾個怎麼又想起找我喝酒了?我昨天又喝多了。”剛進來的趙紅兵還沒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還像平常一樣跟大家打著招呼。“你有不喝多的時候嗎?”孫大偉低聲回了一句。
趙紅兵這時才發現,氣氛有點兒不對。
“張岳,怎麼了,什麼事兒?”趙紅兵問。
“讓大偉跟你說吧。”張岳也是低聲說。
孫大偉如實地把事情的經過對趙紅兵說了一遍。趙紅兵沉默半晌不語。“張岳,你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趙紅兵慢慢地說了一句。說完,趙紅兵舉起了酒杯,和張岳踫了一杯。據說,張岳沒答話,只是仰起頭來深深地呼吸一口氣,和趙紅兵踫了下杯子,一飲而盡。
“大偉,對不起了!”張岳說了一句。
“唉……”孫大偉也一口把三兩一杯的白酒喝光了。
二狗想,張岳在抬頭深呼吸的時候,可能是想起了已經殘疾的富貴下半輩子有了著落,很欣慰。也可能想起了七年前,就在這個飯店,他揮起了酒瓶子砸了張浩然後又潑了張浩然一臉酒水,大家都說他過分,只有一向和他關系最好的趙紅兵沒有這樣說他。今天,趙紅兵也說他過分了。七年前,他被大家說了過分以後終于釀成慘劇,他鋃鐺入獄。今天,一向寬宏的趙紅兵也說出了過分這兩個字,他將來又該怎樣呢?
據說那天,張岳喝多了,而且哭了,抱著孫大偉放聲大哭,趙紅兵拉都拉不開。
誰也不知道他哭究竟是為什麼。
這次酒後的第三天,陳衛東托人給張岳送來了20萬塊錢。
“滾!”張岳只說了這一個字。的確,宋老板是可以商量並可以用錢解決的。而陳衛東和趙山河,沒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