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無聊行軍途中。
步人甲的事李孟羲不需要管了,關羽劉備兩人去編了。
關羽說沒攜行具遲遲未做好,昨日催了。
李孟羲躺在車廂中,看著車廂頂發呆,弟弟穿著小號步人甲,帶著頭盔,如同一頭小牛犢一樣,用頭 往車廂上撞,嗷嗷叫,假裝自己是猛獸,玩的不亦樂乎。
說起攜行具,這玩意兒非兵非甲,但對行軍的重要性可一點不比兵甲差。
行軍,如果是正常走還好,雜七雜八的行囊扛著還是背著,區別不太大,但跑起來的時候,區別就大了。
跑起來的時候,人身體向前移動,身上的行囊水壺,刀劍,干糧袋什麼的,因為慣性,就向後蕩。
高中物理,動量那一節相關的知識有講,將滾動小球踫撞時,假設,兩個質量一樣的小球相對滾動,這兩個小球迎頭撞到一起,會發生什麼?
答案是,兩個小球的動能抵消了都靜止了。
動能的公式是,1/2mv.v,也就是,動能大小,和物體質量有關,和速度有關。
奔跑之時,是一整個系統,人往前,動能向前,身上掛的水囊糧袋一類的東西跑起來往後蕩,動能的方向就向後。
那麼,此系統,整體的輸出動能是,人體做功的總動能,減去,向後蕩的水袋糧袋,或許還有刀劍,或許還有被綁緊的被褥的動能。
哪怕糧袋就一斤呢,很輕,人的身體質量假設為100斤,每跑一步,糧袋就往後蕩一下,這以為,小小一個糧袋,多增加了百分之一的跑步效率損耗。
因此,根據動能公式可知,急行軍時,行囊綁在身上,綁的越緊,越固定,越少晃動,就越省力。
依李孟羲現在的了解,士兵的裝備按兵種不同,而略有不同。
再有,分工不同的話,攜帶的裝備也不同。
軍中十人一頂帳篷,十人一個煮粥的甕。
帳篷這玩意兒不是一般的重,幾十斤,背著帳篷的人,再背別的,就吃不消了。
同樣,背著陶甕和干柴的人,負重也比別人多。
解決的辦法是,同什十人,不必十人背十張床鋪,十人背八床,晚上八張床並一起,睡十個人。這樣,背帳篷的人和背陶甕干柴的人,就不必再背稿席了,減輕了負重。
生活裝備,床鋪,帳篷,煮飯的甕,糧袋,水壺,或許士兵們還有自己的裝換洗衣服的包袱。
作戰裝備則有,刀劍,盾牌,弓弩,箭支,長兵槍戈之類的。
攜行具要攜行的東西,就這麼多。
李孟羲認真思考之後,他覺得,攜行具得滿足一個重要功能——防雨。
軍中現在沒有太好的防雨措施,一場大雨如果下來,必須得停下扎營,讓人進帳篷避雨。
不然,雨具不夠,雨一淋,被褥鋪蓋就全濕了。
濕被子人一睡,很容易生病。
行軍倒是可以停,但關羽練的是奔襲兵,不可能一下雨就停下不走了,也就沒辦法從容停下扎帳篷避雨,所以,必須得有能在行進間防雨的裝備。
需要防雨水的東西也不多,被褥是一個,稿席被雨淋了則不怕,反正稿席卷著雨也淋不透,里邊還有張席子,墊著席子,只要被子不濕,睡覺就沒事兒。
除了被褥,或許還有糧食,寥寥三兩件換洗衣服,弓弦,好像也得防雨。
依照現下的技術條件,李孟羲想到的攜行具主體結構是,一個樹枝編的簍子,簍子里,裝著一個用帳篷布縫成的防雨大袋子,然後,被褥疊好裝袋子里,衣物和干糧也裝袋子里。
然後,把袋子口殺緊掖到下邊。
這樣,不管多大的雨,被子都不會濕了。
至于盾牌,刀劍,濕了無所謂。
攜行具構造李孟羲有思路了。
所需的是一些簍子,和一些用帳篷布縫成的防雨袋。
思路暢通,李孟羲連後續實施也想好了,簍子好說,前邊讓民夫們編草鞋,民夫們踴躍而從,現在同樣可向民夫們下令,說收大簍子,可以換糧。
嗯……簍子比鞋工作量大多了,該賞多少糧合適。
可以先不點名價錢,先暗地查訪一下,看編一只大簍子,需要多少工時。
匠營激賞標準,平均一天一斤糧,就有很好的激賞效果。
那麼,因為匠營活兒畢竟多,民夫們編簍子活輕巧,那就,按匠營的標準,減半。
也就是,如果編出一只簍子,耗時需四天的話,那麼,一只簍子可以換糧兩斤。
帳篷布因為刷了桐油的關系,因此能防雨。
做防雨背包,必須用防雨布,就是不知,軍中廢棄帳篷拆了,能縫幾個背包。
再有,縫制背包的工時也得確定一下,也按兩天工時賞一斤糧來算,不還是,按一天一斤得了。
因為縫制工作,李孟羲想到是由婦人來做的,婦孺是弱勢群體,多給點糧也行,支出不了多少。
攜行具的頭緒理清了,還有別的事。
得教戰兵們學文字了,數學加減乘除四則運算教的差不多了。
想著文字,李孟羲不由坐起,翻著翻著,就把竹簡摸出來了。
關羽給的竹簡,沒用上。
順手摸上了竹簡,李孟羲興致大起,拿出刻刀刻著玩兒。
“子曰”刻下,又準備刻“學而時習之”時,李孟羲意識到了一件事。
竹簡能刻字的空間有限,如果為了句子之間的間隔,特意空出一點空隙,就太浪費了。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句讀之不知,惑之不解。
句讀就是分割句子的標點符號。
李孟羲本不知漢代的句讀是怎麼用的,但隨著他開始刻記字,然後為了防止字混在一起不知哪是哪,李孟羲自然而然的想到用長橫短橫來斷句。
一長橫代表句號,用來作為句與句之間的區分符號,短橫做逗號,用于區分句子之中詞語和短句意思的短句,緊致而又節省空間,清晰分明。
刻了一整局,“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總共十一個字,李孟羲看著滿竹簡歪歪扭扭的字,很有成就感。
為什麼是歪歪扭扭的呢,因為李孟羲刻刀不太會用,能把字刻清楚已經不容易了。
李孟羲把竹簡拿起,滿意的掃了一眼,再丑的字,李孟羲也不覺得自己寫的丑。
左看右看,李孟羲覺得自己刻的字體像是隸書的樣子。
按李孟羲對書法粗淺的理解,書法分楷書,行書,草書,隸書,別的不知道了。
而隸書,李孟羲最直觀的感覺是,隸書橫不太平,豎不太直,拐彎抹角處走勢圓滑,少有稜角,字體古樸淡雅。
古樸,即是原始的另一個意思。
最早的軟筆書法字體,就是隸書。
以前,李孟羲不明白隸書為什麼寫的橫不太平豎不太直的樣子,當親自刻了字之後,李孟羲突然明白為什麼隸書會迥異于楷書行書之類的。
隸書,脫胎于簡書。
在刻簡之時,要用刻刀刻出像楷書那樣有稜角的拐角,太麻煩了。
刻刀在刻字時,像橫折這種有角的筆畫,順著力道拐彎,角稍圓滑的過度,一氣呵成是最省力和自然的方式。
而如果像楷書那樣,拐角直直的轉折,得轉刀,甚至得用兩刀分刻,太費事了。
再說簡書刻橫為什麼也不是平的,因為竹子本身就是圓筒狀,圓筒狀的竹子劈成了簡,竹片本身自然也帶有弧度。
一橫刻下去,刻刀會順著竹片上的弧度自然產生微微的彎曲,順著竹片的走勢刻,刻出來的比劃自然是略帶弧度的。所以,這就是“橫不平”的由來。
而豎呢,刻刀從上往下刻,起筆用力如果輕了,上邊的刻痕就窄,下邊又用力一點,刻痕寬了一點,所一豎刻完,是劍鋒一般銳利的形狀。
而還有一種情況是,開始用力大了,再往下刻就收點力,一豎刻完,是上寬下窄的倒劍鋒的形狀。
和楷書的豎不同,竹簡上刻出的豎,上下寬窄變化落差很大,不像楷書那樣一豎直直的下來。
所以,這就是李孟羲認為的,“豎不直”。
那麼隸書的點呢?
刻字太費手了,李孟羲刻字,能省事就省事,點這個筆劃,楷書中點做“小捺”來寫的。而李孟羲在刻點時,用最為省事的方法,直接用刻刀的一個刃角,在竹簡上鑽一圈,就鑽出來了一個圓點。
人都是一樣的,思維都相類,李孟羲怎能省事怎麼來,漢代和漢代以前的古人,在竹簡上刻字肯定也想省事,也這麼刻,點也是拿刻刀鑽一下完事。
所以,如果去對比,就會發現,隸書軟筆書法中的點,就是一個隨意用毛筆在紙上點了一下的一個圓墨點。
只有隸書中的點是這樣圓形的點,楷書行書的點都是小“捺”的形狀。
物質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漢朝是一個關鍵的時期,處于竹簡和紙張交替的過度期,同樣也是由簡書演化來的隸書向和行書楷書書法的過度期。
因為工具的差別,依托工具誕生的書法,自然也有差別。
簡書橫是不平的,這是由刻刀和竹簡的性質決定的。而用紙張和毛筆再寫一橫,一橫畫過,寫的直直的一橫反而變成了最簡單的寫法,反而把橫這一筆畫寫成帶有弧度的樣子,則反而麻煩。
同樣,用毛筆和紙張寫字時,豎是直直的一豎直接寫下來,除了筆的尾鋒細尖細一點以外,豎這一筆畫上下寬窄幾乎一樣。這時,再寫出簡書那樣劍鋒一般的豎,就有些違反毛筆書寫的規律了。
還有,為什麼楷書的點是一個小捺。因為,毛筆的書寫姿勢,輕輕點一個捺,比用毛筆往紙上戳一個圓墨點要簡單方便。
故,是因為書寫工具的改變,書法才相應的改變。
只要造紙術沒有被發明,寫字還是寫在竹簡上,那麼字體永遠還是隸書。
李孟羲前世可沒有研究過書法,而如今因為親自刻了一卷竹簡,意外的弄明白了隸書字體的由來,他很開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