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晉安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雙手背後,挺身直立,一身緋色官袍,再加上那張俊朗的臉龐,格外吸引眼球。
牛肉粉館的老板娘見他一直盯著她這邊看,還以為對她有幾分意思,便扭著水桶腰走過來,笑著問“大人要不要進來嘗嘗我家的牛肉粉?牛肉都是現煮的,干淨又好吃。”
謝晉安沒看她。
視線依舊落在柳滿月身上,他看著她一口牛肉粉一口湯,好吃得忍不住眯起了眼楮,也跟著勾起了唇角。
原本毫無感覺的胃,突然就餓了。
但他對這種路邊小吃不感興趣,謝絕了老板娘的盛情邀請,轉身進了一旁的酒樓。
他要了一個二樓臨窗的位置,透過半開的窗欞,能一眼看到對面吃牛肉粉的姑娘。
謝晉安點了三菜一湯,他慢條斯理地吃著,不時地抬眸看向對面的姑娘,一向不佳的胃口也跟著好了。
不自覺,一碗米飯吃光了。
他又添了一碗,正吃著,隔壁包房傳來幾個男人的聲音。
聲音很耳熟,謝晉安凝神細听,立馬分辨出他們是誰。
一個是伯爵侯府的次子殷濤,借著他爹的光在戶部當一個八品文書,另外一個是右相家的庶子章東賢,禮部主事,六品官,算是這幾人里面官職最大的一個,還有一個在御前當值,是當今皇後的一個遠房佷子田繼,御前當值,正七品。
三人一直關系不錯,臭味相投。
謝晉安一邊慢條斯理地往嘴里吃著米飯一邊听到章東賢興奮的聲音傳來“哎哎快看,那小姑娘是不是柳太醫?”
謝晉安吃飯的動作一頓。
他抬眸看向柳滿月,只見她已經吃完了牛肉粉,正從里面走出來。
一身青綠色長裙,模樣又嬌俏,哪怕是晚上,也成了大街上最耀眼的一抹色彩。
他這邊能看到的人,隔壁自然也能看到。
緊接著,他耳邊又傳來田繼調笑的聲音“這小娘們當真剛及笄?我怎麼覺得……這不像呀。”
他話音一落,三人同時笑出聲來。
那笑,放肆,充滿羞辱和惡意。
謝晉安面不改色,依舊慢悠悠地吃著面前的飯菜,但突然就沒了胃口。
不知道是不是多添了一碗飯的原因,他竟覺得有些惡心。
于是放下筷子,雙手環胸,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楮。
耳邊,傳來殷濤的笑;“上次我故意弄破點皮,跑去太醫署找她,讓她親自給我上的藥。”
“殷哥,你也太不要臉了。”
“臉哪有美人重要?我跟你們說……”
殷濤的聲音壓得極低,但也沒逃過謝晉安的耳朵。
他听見他說“她彎腰給我抹藥的時候,我看見那小細腰,不盈一握,比青花樓小娘們的腰還細……”
“真假?”
“還有那皮膚,嘖嘖嘖,又白又嫩,跟豆腐似的……”
“你能忍住?”
“當時田繼也在,你問他,我手心都癢癢,愣是忍住了!”
一旁田繼笑道“那娘們要不是在皇宮,哥們幾個還能忍?”
“我听說她住在楊柳巷……”
“確定?”
“你不會真……她可是朝廷命官!”
殷濤卻一臉不屑“那又如何?我爹可是伯爵侯,一個小太醫而已,我大不了就納了她。”
“你納她?那你表妹不要了?”
“說什麼呢?一個小小的太醫還妄想做本公子的妻?給她一個妾名就不錯了……”
謝晉安猛然睜開眼。
他起身離開。
……
次日,京城出了一件極其荒唐的事。
三個朝廷命官被人扒光了衣服掛在了城門之上,更重要的是,他們的嘴被人用魚線縫上了,鮮血淋灕,嚇得過路之人紛紛尖叫不已。
他們分別是左相庶子,皇後的遠房佷子以及伯爵侯府次子……
此事一出,左相府和伯爵侯府震怒,一紙訴狀告到了宗元皇的面前。
好巧不巧,宗元皇也因為昨晚吃了丹藥,精神不濟,于是狀子又去了左相顧厚山手里。
伯爵侯和右相走得極近,是妥妥的右相派。
大�朝誰不知,左相和右相水火不容,已經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
于是,狀子不僅壓了下來。
而且緊跟著,又有人將其三人告到大理寺,說章東賢等仨人強佔民女為非作歹恃強凌弱……
大理寺卿謝晉安接了這訴狀,不懼伯爵侯府和右相的權威,依法嚴辦,鐵面無私,將三人一起定了罪名,關進了牢獄。
待這一切塵埃落地,柳滿月已經在太醫署混得風生水起。
皇上有個頭疼腦熱,讓她扎一下;皇後胃口不佳,讓她扎一下,貴妃肚子疼,讓她扎一下……
在宮里也就算了,下了值,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這家大人的母親犯了頭疾,請了她去;那家的夫人發熱,也請了她去……更過分的是,就連生孩子也想到她。
半個月下來,柳太醫被累得瘦了一大圈。
這一日下值,她背著藥箱急匆匆地往宮外去。
她听說姜如意來了京城,迫不及待想要去見她。
出了宮門,她也沒馬車,每天上下值全指望自己的兩條腿,但今日要去如意樓,離得較遠,她想找輛馬車,可走了半天,一輛馬車也沒遇到。
就在她垂頭喪氣之際,一輛馬車突然在她身邊停了下來。
柳滿月心頭一喜,正想開口,馬車的車簾被里面的人掀開,露出一張又冷又硬的男人臉來。
對方淡淡地睨著她,薄唇微啟,開了尊口“柳太醫這又是去哪位大人家治病救人?”
柳滿月看他一眼,規矩行禮“下官見過謝大人!”
隨後起身,脆聲回道“今日下官哪兒也不去!”
“回家?”
“先不回家,我得去一個地方。”
“去哪兒?”
“如意樓。”
如意樓和大理寺一個方向,都在錦祥坊。
謝晉安便道“上來,我捎你一程!”
對上他看過來的視線,不知道為何,柳滿月下意識地想要拒絕。
她不喜歡這個謝大人!
他身上的氣息太沉太復雜,和她完全不是同一種人。
但一想到要走到如意樓……
那麼遠,估計得走上一個時辰不止。
柳滿月立馬妥協了。
“多謝大人!”
她背著藥箱,穿著寬大的太醫服,嬌小的身子費勁地往馬車上爬,一旁的侍衛眼睜睜地看著她,一動不動。
直到謝晉安伸手過來,一把將她拎起來。
那動作,就跟拎兔子似的,大手抓著她的一條胳膊,就這麼輕松地提溜進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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