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一塊並不起眼的黝黑石碑矗立在登天梯下。
石碑上書:天梯高逾萬丈,如巨手擎天,入此梯則風生兩肋,可扶搖直上,平步青雲,舉手摘星。
字體如龍。
狂草,填金粉。
乍一看,如同蚯蚓走泥,彎彎曲曲的,潦草無比。
可真細看,就會發現字體蒼勁,狂草連筆如龍蛇共舞,一筆到盡頭。
許小仙輕輕一撇,心尖無端生出一種磅礡無匹的念想。
就像是沖鋒的號角,洞徹心扉的在士兵的靈魂里響起。
他熱血沸騰,沸如煮水。
他只有沖鋒的念頭。
他只有一往無前的氣勢。
他只有直搗黃龍的結果。
就在許小仙剛要踏出第一步的瞬間,他皇庭宮里,綠光升騰,冰寒透體。
一縷前所未有的凜冬之意,痛徹心扉的席卷全身。
正是他那,在皇庭宮里溫養的兩棵迷樹。
關于迷樹,《山海經、南山經》有過記載。
南山經之首曰鵲山。
其首曰招搖之山,臨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
有草焉,其狀如韭而青華,其名曰祝餘,食之不饑。有木焉,其狀如𤋊而黑理,其華四照。
其名曰迷𤋊,佩之不迷。
迷樹,正是道家修士最求之不得的異寶之一。
若佩戴,則,烈風雷雨而不迷,心魔不擾,如道途豎上明燈。
許小仙曾在抱樸山三十年一度的問道大會,過斬凡台時,收獲兩枚迷樹種子。
目前正茁壯成長在他的皇庭宮,浴朱雀天火而生!
許小仙心念一緊,懸崖勒馬,始終沒有踏出那一步。
“雕蟲小技!”
抱樸山年輕修士怒吼一聲。
咬牙提槍,挽起一朵槍花,全身真元剎那間出皇庭宮,一步攀天門。
一點寒芒起,隨後槍出如龍!
雲龍槍瞬間如一條匹練,雷霆萬鈞之勢插在石碑上。
不起眼的石碑剎那間四分五裂。
幻象止。
鏡像崩潰。
眼前那直插雲霄的登天梯摧枯拉朽般的崩潰,就像是那偶立風中的沙塔。
許小仙回頭一看,先前那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哪里還有半點影子。
綠茵不再,只有那一片刺目的狼藉,如煉獄修羅場。
血光沖天。
無盡地血色霧氣在繚繞,陣陣腥風聞之令人欲嘔,猩紅的血水,匯聚成河。
遍地的殘破肢體,內髒,手腳,頭顱,到處都是……
一具具修者的尸體,掛在骨山上。吊在惡魔城堡前,死前遭受極刑地種種慘烈狀態,還依然保持著。
有佛、有道、有魔、有妖……
唯一共同點便是,他們都神魂俱滅了,他們都渴望得到王道子飛升遺留人間的寶物。
許小仙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小路上。
泥濘不堪的小路上。
小路通向前方,蜿蜒蜿蜒的延伸著,仿佛是通往地獄之門。
這條仿佛沒有盡頭的小路,就像傍山小徑,有濃厚的陰影,仿佛刀也割不開,針也刺不透。
若向前走著,彷㙈D庇臥諞跎 暮5住6 洞ι繳先思夷切┤杪淶牡乒猓 拖窈5椎牧墜狻 br />
沒有風聲,也沒有蟲鳴,深山中極度的幽靜,使人感到極度的恐懼和絕望。
許小仙冷哼一聲,他心無旁騖,亦無畏懼。
抱樸山年輕修士冷漠的一笑,一腳踏碎了一個早已經風化大半的骷髏頭,一直將踩它進泥地里,看不見了為止。
還不罷休。
將體內火之真元,祭出。
剎那間,火光飄忽。
那尸山骨海,瞬間成了火海。
那些認識的不認識的,前僕後繼遁入這玲瓏筆洗里,想要瓜分王道子飛升時遺留寶物的修士,片刻便化作了飛灰。
抱樸山年輕修士不過是送了他們一程。
前路漫漫,許小仙頭也不回的,拖槍前行。
小徑通幽,卻總有走到盡頭的時刻。
突然。
天際傳來低語。
“小娃娃,若你能走到老子面前,老子琢磨著有一筆交易可與你談談。”
聲音飄忽不定,就像是直接在許小仙的意識海里響起。
嬌中帶著幾分妖,柔中夾著幾分媚。乍一听似那黃鶯出谷,如空谷幽蘭,鳶啼鳳鳴,清脆嘹亮卻又婉轉柔和。
再一想想,卻又如那潺潺流水,風拂楊柳,低回輕柔而又嫵媚多情。
細細再回味,只覺天闊雲舒,海平浪靜,令人心胸開闊欲罷不能。
听著鐵定是個女人的聲音,卻口口聲聲自稱‘老子’。
許小仙眉頭微皺,持槍而立,雙目環顧,卻找不到聲音的源頭。
這時,那听起來十分悅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小道士,你不用找了,也不用擺出這神經緊繃的狗屁模樣,老子雖然與你不是相隔十萬八千里,卻在兩個不同的空間里。
目前,不過是通過鏡像神魂與你交流。”
兩個空間?
鏡像神魂?
聞所未聞的神魂交流方式,居然能跨過空間交流?
許小仙,看著天邊,撇了撇嘴,輕聲道:“小道我,可不做賠本生意。”
“老子也不做虧本買賣!”
先前那道極好听的聲音又在許小仙意識海里響起,這一次听雖好听,卻有種北風呼嘯而過,被冰刀劃過臉龐隱隱作痛一樣難受的感覺。
冷,冷冽。
讓人瞬間忽略了聲音本身。
許小仙打了個激靈。
突然,畫風又一轉。
一連串笑聲傳來。
笑聲像一串銀鈴丁冬響,半入河風半入雲,香霧中余音裊裊,不絕如縷。
讓人麻麻酥酥的。
許小仙甩了甩腦袋,想要將這醉人的聲音,甩出意識海。
可惜他做不到。
而且,他還發現,他體內皇庭宮里的那兩棵迷樹,如同海邊的礁石一般沉睡,海浪滔天依舊,迷樹紋絲不動。
蓋棺定論。
他意識海里的那道聲音,絕非幻境,而是一種實實在在的聲音,是一個人原本就有的嗓音。
許小仙很難想象,如果擁有這種嗓音,又自稱老子的,是個女人,那還好。
如果是個胡子拉渣的漢子,那會多麼的讓人抓狂?
容不得許小仙細想與詢問。
他意識海里又響起了那道聲音,柔柔弱弱的,悅耳,卻清冷。
“小道士,你可以一直往前走,走著走著就可以到盡頭。
老子也要睡了。
不過老子警告你,老子醒來的時候,你還沒出現在老子眼前,那這個交易就作罷。
我也會將你永遠留在這個空間里。你兜里的那枚菩提眼,你也將沒有任何時間去催動它。”
許小仙哈哈大笑道:“你口氣是多少啊?能把母牛吹上天!”
可。
意識海里,再無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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