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勒!舍勒!”
範寧淺腰鞠躬的時候,他听到觀眾的掌聲里隱約夾雜著熱烈的呼喊。
他此刻“扮演”的這位“戀歌之王”,身穿一套淺色的非正式休閑風格西裝,沒打領帶,沒系領結,外套徹底敞開。
與平日里身著燕尾服的指揮家裝容迥異。
不知為何,卻讓他範寧有一種追憶的確認感和沉浸感。
仿佛是什麼儀式必要的前置一環。
“舍勒!!舍勒!!舍勒!!”
歡呼聲依舊夾雜在掌聲中。
這一點,不僅對比往昔氛圍顯得有些奇怪,對比這次慶典之前的氛圍,同樣顯得有些奇怪。
兩種奇怪的原因還不太一樣。
前者是因為,往昔的樂迷們呼喊名字,那都是如同風暴過境,而這場,只是“夾雜”。
後者則是因為,其他藝術家的慶典演出根本就沒有“呼喊”,而這場,至少還有“夾雜”。
好像在“允許”或“建議”的範圍內吧?
此次籌委會官方印發的《暢游慶典實用服務指南》中,為市民“熱烈且得體地”表達對心儀藝術家的喜愛提出了十種建議的規範方式。
其中包含鼓掌、獻花、適度歡呼、購買樂譜或唱片、通過正規渠道致信等,其余的則是不建議甚至不允許的;包括廣場內飲酒、站立遮擋、過度喧嘩、攜帶違禁道具、在公共區域涂鴉等等
有意思.
保持鞠躬的姿勢兩秒後,範寧抬頭。
他的視線和底下那一長排觀演者的目光交匯,構成了一個銳利的等腰三角形。
調查員、巡視長、坐輪椅者、以及.領袖。
波格萊里奇灰藍瞳孔里的目光很平靜。
範寧莫名一笑,不再朝向廣場。
背過身去,面向樂手,手中指揮棒提起。
“嗚—嗚——嗚—嗚—嗚——嗚——……”
第一樂章“喚醒之詩”。
八只圓號在雨絲中金光閃爍,仰天吹響雄渾的哀樂序奏。
曾經的攀升路徑密鑰基底重現,拉開世界物質中最低級的形態,即生命之“無”階段的發展序幕。
哀樂進行的數個爬升節點,大管、長號、大號、弦樂器和打擊樂齊刷刷作下行五度震擊,模仿遠古先民們的擊鼓之聲,緊接著範寧左手向上高高揚起。
“嚓!!!”
樂手在最高點扣響大 ,音樂自此重新跌入 暗和寂靜。
一段宣示,無生命的物質“神秘動機”。
管樂器沉悶而遲緩的同音起伏,與陰郁晦暗的柱式和弦相連,圓號在極低的力度中進行色彩性描繪,低沉的弦樂聲從四面八方涌來。
死寂如冰的混沌世界中,未知而龐大的事物開始復甦。
接下來是儀式,受到某種神秘力量支配的古老儀式。
“哼鳴”、“拂曉”、“揚升”——
“悸動”、“情欲”、“錘擊”——
暴力與田園詩的靈感粗暴並置,動機與動機在交替中循環,同是遞進。
此次在豐收藝術節上安排上演的《夏日正午之夢》,幾乎仍是九成九性質的新作首演,當年“謝肉祭”上的人大多已經死于非命,作品樂譜散佚,現場設備錄音失真,完整的錄音只在範寧自己的手機里。
目前的听眾們幾乎是首次聆听,依然無不屏息!
終于!.
好像真是直到第七日午時的這一刻,慶典才進入了一個新的從未進入的高度,才能在心里喊出“終于!”這個詞!
盡管之前上演的作品質量已經“很大師”了但這部作品帶給人的感覺,尤其是那種危險又引人入勝的感覺,完全是另一個層次的事物!!
定音鼓微弱的三連音持續敲響。
圓號和小號續寫著主題,冷酷和哀慟的氣質在奇特錯雜的對位中並存,進行深奧的對抗與衍變
轉瞬,又切換至雙簧管和小提琴睡眼惺忪的副題︰風吹過葉片,花瓣在飄蕩,小鳥孱弱鳴叫
“喚醒之詩”尾奏,疾風驟雨的上行音階從範寧右手“一拉而出”。
而他左手以更為強烈的力度,指示豎琴聲部刮奏出密不透風的對位織體——
“鏗!!”
干淨利落地收尾,橫跨6個八度的F音響徹廣場。
短暫休整後,擊拍揮出弧線,弦樂器的恬靜撥弦聲響起。
第二樂章,“草原的花朵告訴我”。
搖曳悠揚的主題以大小調對置,花兒在夏風吹拂下搖曳,又沒有任何預兆地轉變為淒婉凋謝之景。
木管組用不安的三連音、五連音甚至六連音逐漸擠入背景的音流,一場猛烈的暴風雨席卷原野,低級的生靈祈求、哭泣.
第三樂章,“森林的動物告訴我”。
在輕靈的撥弦聲中,鳥兒們婉轉啼鳴,單簧管吹出神秘異域風情的固定音型,與長笛的布谷鳥舞曲主題糾纏摩擦.
諧謔曲中段,場外響起嘹亮的獨奏。
承擔著特殊職責的銅管樂手,獨自一人吹響郵號,與台上的樂隊遙相呼應。
這是在曾經的那次演出中,由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