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薄的小紙人站在夏之淮的肩上，靜靜地看著前方，忽然說道︰“如果真的在庚元鎮的墓下，你們就不要下去了。”
“管他的，要進就一起進。”夏之淮一臉無畏，地說道，“庚元鎮下面那個墓是他的快樂老家，如今他敢回去，還敢把我們引過去，說明他必有依仗。那地方對你是有影響的吧？不然你能被壓在下面千年？”
綰綰點點頭，認同道︰“人多力量大。”
“我們有五個，他一個。”她一雙圓溜溜的大眼楮認真盯著他道，“黃叔叔放心，他輸定了！”
黃西空知道兩人是在安慰他，同時也是真的把他當朋友和家人，想要和他共進退。
但他還是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私人恩怨將他們兄妹倆牽扯進來。
但綰綰和夏之淮的決定也不是他幾句話能改變的，所以黃西空沒有再費口舌，只希望這次古墓之行能順利一些，最好能一舉將陳柯武殲滅。
為此他可以付出任何代價，但這個代價絕對不包括身邊這些人。
黑夜是最好的保護色，踏空而行的白虎不僅沒有被衛星監測到，甚至就連坐在虎背上暈暈乎乎的向騫騫，都從妖管局的定位地圖上消失了。
霍東七開著車匆匆往龍魚市妖管局趕，副駕駛上還坐著竹青。
比起和玄長歲待在家里，她還是更想借助妖管局的設備，遠程看到綰綰他們的情況，才能徹底安心。
霍東七看了眼坐在副駕駛上，懷里還抱著一個復古風格的提籃食盒，好奇道︰“你不是鬼嗎？為什麼還帶著吃的出門？”
竹青微微偏頭，看了眼手中的盒子︰“給你們妖管局的人準備的禮物。”
“會開車嗎？”霍東七笑了笑，轉而換了個話題。
竹青搖了搖頭，十分淡定道︰“我生前報了駕校，但還沒考科二就掛了。”
“你要是開車累了，想跟我換一下，也不是不行。”竹青有點躍躍欲試，“我雖然不會開車，但讓車動起來還是能做到的。”
霍東七連忙搖頭道︰“暫時不用了，有需要我跟你說。”
竹青有點遺憾，懷里抱著黃花梨木食盒，指腹輕輕摩挲著上面少許的螺鈿花紋。
“你對以後有沒有什麼規劃？比如什麼時候去投胎？還是打算就和現在一樣，一直給桃家當私人廚師？”
竹青不解地看著霍東七，她平時和這個妖管局的老爺子沒什麼交集，大多數時候他和向騫騫都是將飯菜炫完，然後滿臉笑容地夸她做的飯菜好吃，余下……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沒什麼想法，我暫時不想去投胎。”
“而且我現在是鬼，還是生前的樣貌，跑出去若是撞見熟人，會弄出很多麻煩。桃家兄妹倆不僅對我有恩，而且對我做的食物很捧場，給他們做飯我很開心。”
而且家里還有好幾個人隨手指導一下她修煉，她現在的實力可不是什麼幽魂野鬼可比的，當然……和黃西空那種千年厲鬼也是沒法比的。
這樣就挺好，夏之淮和綰綰年紀都不大，以後還能活好多年，等她對這世界沒什麼留戀了，到時候送完這兩人，跟著一起去投胎，也挺好的。
霍東七心里有些遺憾，從中控台抽出一張名片遞給竹青︰“這是妖管局人事處的聯系方式。如果你想出來逛逛，或者想找份兼職，可以考慮一下我們妖管局。”
“你已修行了一段時間，以後會變得越來越強，我們妖管局還是很需要像你這樣的鬼才的。”
竹青接過名片，失笑道︰“這是挖我跳槽呢？綰綰知道可是會生氣的。”
霍東七搖了搖頭︰“不算挖，只是給你提供一份兼職，完全看你個人意願。”
“而且你現在完全有能力在短時間內穿梭兩地，沒有肉身的束縛，反而讓你的行動更加方便。妖管局也是需要廚師的，因為機構比較特殊，對廚子的要求還不低，大部分普通廚師只能把飯菜做得美味，但很難烹飪有靈氣的食材……我覺得你應該可以做靈食。”
“我是鬼，沒有靈氣。”竹青道。
她沒有做過靈食，更沒有做有靈氣食物的概念，對此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她唯一知道的是，桃花村有很多靈氣，綰綰種出來的水果靈氣豐沛，可能家里種的蔬菜有些靈氣，但做好之後飯菜是否有靈氣，那她就不清楚了。
反正她吃的都是香火，飯菜的靈氣到不了她肚子里。
霍東七笑道︰“你自己可能感覺不出來，但你做的飯菜我吃了很多，算是有些發言權的。”
“你做的食物里是有靈氣存在的，只是你應該沒掌握靈食的做法，所以飯菜中的大部分靈氣流失了。而綰綰和夏之淮本身就不缺靈氣，也不需要用靈食來補給缺失的力量，所以對此並不敏感。”
“妖管局有一處對所有內部員工開放的圖書館，里面有很多藏書，關于靈食制作的書籍，還有很多玄門道術與鬼怪術法的古籍，都是可以借閱的。算是妖管局的福利之一。”
竹青將名片收入身側的包包中，淡淡笑道︰“我會認真考慮的。”
如果真能學會做靈食，還能學到一些適合的術法，她倒是挺願意去妖管局混個兼職。
當然，前提是絕不007和996，一個星期上三四天班，比較符合她對兼職的期望。
畢竟兼職對她而言，也就是換個地方做飯罷了。
至于夏之淮和綰綰的伙食……
嗯，夏哥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偶爾該學一下自己動手做飯，總不能以後有對象了，還指望她大包大攬。
她的目標是個給綰綰當廚子呢，以後綰綰去哪兒她哪兒。
霍東七帶著竹青進入妖管局後，直奔妖管局的監控指揮中心。
竹青領了訪客證後，提著食盒不遠不近地跟在霍東七身後，看著上方掛著的銘牌，遲疑道︰“我也可以直接進去嗎？你要不要先匯報一下？”
霍東七搖了搖頭︰“不用，你的身份在妖管局早有備案，我們早就掌握了所有的信息。”
竹青聞言也不再猶豫，鎮定地踏入了這間看起來有點神秘的監控指揮中心。
和電視劇里偶爾會出現的交通火警指揮中心有些相似，但又不太一樣。
這里有不少很大的屏幕，但她站在角落觀察了會兒，發現有些是電子屏，有些卻不是……
電子設備在很多有電磁干擾的地方是沒辦法使用的，比如……虎瑞添身上。
竹青將食盒放在一旁的木桌上，仰頭看著屏幕上大量的綠色小點，還有不斷在變化的衛星地圖，整只鬼一臉茫然。
穿著藍色制式襯衫，戴著深藍色領帶的白發少年，鼻梁上架著一副銀邊方框的眼鏡，端著粉色保溫杯從竹青身邊路過時，下意識偏頭打量了她兩眼，細長白淨的指尖在桌面上敲了兩下︰“新來的？”
竹青的視線落在他的頭發上，純白色的，不像是染的。
看著也不太像是白化病，因為他的眉毛還是黑的。
竹青還沒回答，少年就拉開了她面前的滑椅︰“麻煩讓一下，這是我的位置。”
竹青愣了兩秒，後退了兩步，又想起桌上放著的食盒，伸手準備提走。
白頭少年忽然眯起眼楮，左手按在提籃食盒上方︰“這是你帶來的？”
“嗯。”
“吃的？”
竹青點點頭。
白頭少年本來冷淡的臉上柔和了幾分，指了指身邊的椅子︰“這會兒都在忙，頭兒估計沒時間安排你，先坐這兒吧。”
“我叫白英卓，是妖，獸形是白頭鷹。”
“所以白頭是天生的，不要問我用的什麼染發膏。”
竹青順從地在一旁坐下，抬頭看著前方變來變去的屏幕︰“我叫竹青，不是你們妖管局的職工，我是拿訪客證進來的。”
“你跟誰一起來的？”少年對此並不意外，只是抬眉淡淡地問道
“霍老。”
白頭少年捧著保溫杯喝了口枸杞茶，了然道︰“老霍啊，那難怪了。”
“你是桃花村的鬼怪？”
竹青抬起右手，手指很快化作鬼氣，在空氣中散開後，又快速凝聚起來︰“不是很明顯嗎？”
白英卓垂眸瞥了眼桌子上的食盒，有三層呢，外型看著不怎麼起眼，但他也算是活了好幾百年的妖了，能看得出來，這提籃食盒是極好的黃花梨木做的，算是螺鈿漆器，但應該是件古董，所以上面的光澤不復剛做好時那般鮮亮。
能用這種食盒裝的食物，一般味道都不會差。
“這食盒里的東西，是特地給誰準備的嗎？”
竹青搖了搖頭︰“我做的一些小糕點，你想吃就吃吧。”
白英卓死氣沉沉的俊臉總算是鮮活了幾分，放下手中的保溫杯，立刻坐直了身體，搓著手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竹青看了眼有點安靜的指揮中心，小聲問道︰“你上班摸魚，不怕被抓到罵一頓嗎？”
少年半死不活地掀了前面幾人一眼，輕哼道︰“不會。”
“反正他們現在也是兩眼一抹黑，都瞎忙著呢，一會兒還得求我幫忙。”
少年可不帶半點兒客氣的，指了指角落的飲水機︰“那邊是茶水區，有一次性的杯子，咖啡可樂果飲都有，你想喝自己去弄啊。”
竹青听出他話里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你們現在檢測不到夏哥和綰綰他們的動向？”
“你說的是夏之淮和桃綰綰吧。”少年捏著淡粉色的桃花糕，驚奇地打量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含糊不清地說道，“前面那批是技術員，依靠電子設備追蹤，向騫騫身上帶著定位器和執法儀，還有微型的攝像頭，一般來說是夠用的。”
“但他們出了桃花村後，向騫騫身上所有的電子設備就失效了，現在他們是兩眼一抹黑，正在查各地的監控呢。”
“那你呢？”竹青好奇地看著白英卓。
這少年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的年紀，但既然是妖，估摸著年齡得上百了。
她瞥了眼少年藍色襯衫制服的肩章，有點意外地瞪圓了眼楮。
兩杠二星。
妖管局和公安部門的餃級制度好像是一樣的。
也就是說，眼前這個看起來像未成年的白頭鷹妖，其實是個二級警督。
一般來說，只有從業十年以上，才有可能干到這個等級。
少年沒有抬頭，依舊沉浸在桃花糕中，就連眼皮都還耷拉著，根本沒有朝竹青瞥一眼，但她的所有表情仿佛都被白英卓收入了眼底。
白頭少年淡淡道︰“不用那麼驚訝，我在妖管局已經干了四十多年，混個二級警督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