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沒人說話,馬流梗著脖子上前一步,繼續道︰“依臣之見,王上應該綁了白蒙,將其送往北周請罪!”
听著這些話,秦政沉默不語。
白蒙抖了抖身上的甲冑,“嘩啦啦”的聲音清脆悅耳,但白蒙也沒有說話。
白蒙身邊的幾名年輕將領則死死盯著馬流,像是想要用眼神宰了這個出言不遜的家伙。
只不過,王上沒開口,主將沒開口,就算他們心里有再多怒火,這個節骨眼上也只能咬牙咽下去。
至于以李御為首的一眾保國派朝臣們則淡然不語,擺明了一副看戲的模樣。
王上綁不綁白蒙,對他們有影響嗎?
沒有。
完全沒有。
他們要做的事情,只需要靜靜站在旁邊等著結果好了。
畢竟誰都沒覺得單靠侍御史幾句話,就真的能扳倒這位在朝堂上屹立許久的老臣了。
更何況對方如今還身挾戰功。
在他們看來,別的根本不需要,只要惡心惡心對方就夠了。
城門前一片死寂的時候,百米開外的軍陣中,那個喬裝打扮的女子探著腦袋想要看清遠處的情況。
“鄭叔,那邊怎麼回事啊?他們怎麼都不動了?”
女子一邊看,一邊問道︰“是不是因為剛才走出來的那家伙說了什麼話啊?”
鄭叔輕嗯了一聲,神色平淡道︰“很是稀松平常的朝堂黨爭而已,不用在意。”
“啊?真的嗎?”
女子短暫的詫異後,很快又變得激動起來︰“他說了什麼?你快跟我說說。”
鄭叔回頭望了女子一眼,下意識想要婉拒。
但注意到女子瞪得圓溜溜的眼楮後,鄭叔無奈嘆了口氣。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
鄭叔眼角余光注意著身邊的騎兵,稍加思索後解釋道︰“剛剛走出來的那個西蜀官員,說白將軍擊退北周非但無功反而有過。”
他的聲音不大,但因為距離原因,離得近的人還是能听得清的。
周遭幾個騎兵目光不留痕跡地偏了過來。
“啊?”
女子並沒有注意到騎兵們的眼神︰“那家伙怕不是腦子有問題吧?雖然不太想承認,但那個叫白蒙的,行軍打仗還是很厲害的”
“以五千卒拼殺北周六千卒,人數劣勢的情況下,還能擊退北周追殺三十里,這樣的戰功,居然還說人家沒有功勞?”
听著自家小姐替白蒙抱不平,鄭叔笑了笑︰“何止是沒有功勞,剛才那人還說要把白將軍綁了交給北周請罪呢。”
周圍二十騎不約而同出現了躁動,所有听到這句話的騎兵全都滿臉怒容,仿佛下一刻就要直接沖到北安門前,把那個多嘴的侍御史綁在馬後拖死。
戰馬仿佛能感覺到主人的心情,開始輕輕馬蹄刨地。
“這也太過分了!”
女子臉上也多出些許不滿神色,緊接著又追問了一句︰“那個西蜀國君不會答應了吧?”
“還沒說話呢。”
鄭叔瞥了眼身邊略顯躁動的騎兵,意味深長道︰“不過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最後結果如何,暫時還真不好說。”
鄭叔說完這些話後,原本還期待著會發生點什麼。
但接下來,騎兵們的反應卻讓他愣了一愣。
只見位于最頭排的中年騎兵皺眉良久,突然打出一個神殊軍特有的手勢,緊接著,剛才听到說話內容的躁動騎兵瞬間冷靜下來。
人人眉頭緊皺,神色堅毅,再沒有半點浮躁表現。
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鄭叔若有所思良久,嘴角掀起絲絲弧度。
早就听說過西蜀白家治軍之嚴,今天也算是難得開眼了。
而女子听著這些說法,剛想繼續問下去,卻看到鄭叔突然輕輕搖了搖頭。
而遠處北安門附近。
剛剛還說要把白蒙綁了的馬流,突然瞪大雙眼。
他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兩個身著黑衣勁裝的人,戴黑色面罩,渾身上下充斥著遮掩不住的冷冽氣息。
他身為御史台言官,消息遠比普通朝臣來的靈通。
所以,只一眼,他就猜出了兩人的身份。
寧家死士?!
站在不遠處的秦政淡然開口道︰“你說,寡人應該將白老將軍綁了?”
“是、是……”
馬流咽了口唾沫,硬著膽子結結巴巴道︰“白蒙所、所作所為除了惹怒北周再無用處,依臣之見,理、理應將其……”
沒等馬流把話說完,秦政淡然抬手。
兩位寧家死士立即上前,直接控制住了馬流的行動。
“白老將軍凱旋歸來,寡人也沒什麼禮物可送。”
秦政瞥了眼神色惶恐的馬流,淡然道︰“不如殺個人祭旗吧。”
聞言,其中一人直接從腰間摘下長刀。
看架勢,分明是真的想要砍了馬流。
遇到這種情況,馬流也被嚇傻了。
這和他預料中的發展完全不一樣啊,他可是御史台言官!
古往今來,哪國的國君敢對言官動刀?
難道,王上就不怕被天下人說成暴君嗎?
體驗著脖頸上傳來的絲絲寒意,馬流只感覺後槽牙都在打顫。
自己真的要死在這里了?
“王、王上……”
“王上不可!”
馬流正顫顫巍巍開口的時候,旁邊驟然傳來斬釘截鐵的制止聲。
秦政挑眉回頭看向說話那人。
吏部尚書許玉山。
許玉山是個書生氣十分濃郁的中年人,濃眉大眼,文質彬彬。
值得一提的是,對方還是永立年間的狀元,至于具體是永立幾年,他也記不太清楚了。
畢竟那會兒西蜀朝堂上,當家做主的還是他那個便宜老爹,他才七八歲年紀,玩心正大。
而且讓秦政比較意外的是,開口制止他的竟然會是這位平時在朝堂上鮮少開口上奏的吏部尚書,而不是中書省那幾個李御心腹。
想歸想,對方的開口並沒有打斷秦政繼續演戲。
“不可?許愛卿是不是說錯了?”
秦政靜靜望著對方,語氣寡淡︰“白老將軍替寡人抵御北周,勞苦功高,如今寡人還沒來得及賞賜,就有人勸寡人先將白老將軍綁了?”
“你們是覺得寡人容易被哄騙?還是覺得白老將軍好欺負?”
面對秦政的質問,許玉山既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著急解釋,只是身子微微彎曲,雙手交疊行禮表示敬意。
而秦政冷眼看著許玉山,臉色越發陰沉。
這個節骨眼上,馬流主動跳出來找麻煩,目的不言而喻。
開口替馬流求情的許玉山,其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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