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不能留下來!”寧燁桁斬釘截鐵地打斷她。
這些日子他因為裴亦姝失蹤一事而寢食難安,連胡茬長出一圈也懶得去打理,他已經記不清自個有多久沒有睡一個安穩覺了,也是這兩日他睡在裴亦姝的身畔,才安穩地睡了兩日。
他不能再承擔失去她的風險。
“我再看看你腳上的傷恢復得如何了!”他邊說,邊伸手,應是要替她除襪。
見他即將動手,裴亦姝趕緊將腳往里面伸了過去,避開他手,口中只道︰“既然世子已經決定好了,我這個累贅自然是沒有任何意見,依照世子的安排的便是……”
寧燁桁自然是听出了她話中的不快,但是比之她的安全,他更在意她的安全。
他從袖中掏出了一個小小的香爐,道︰“先前見你總是做噩夢,我親自配了一些香料,可以安神靜心,若是再有這樣的情況,就讓碧桃幫你點這燻香,這香爐雖是小巧了些,但是燃了香便是可以管一夜!”
見寧燁桁轉移話題,裴亦姝曲起一腿,抬眉看向他,目光瞬間仿佛帶了一絲銳芒,“寧世子,我總覺得你是看不起我,還是覺得我拖累了你,先前我沒受傷之時,你也是想著要撇開我,你何必要時時刻刻這般拿捏作態,現在又顧左右而言他,反而是讓人覺得心中不快!”
“明明你自個也會受傷,你又不是鋼鐵之軀,就許你以身犯險……”
說到最後,裴亦姝的聲音也漸漸消弱下去。
寧燁桁一怔,他實在沒想到她會這般生氣,他知道裴亦姝的性子,此番是真的有些惱了,只忙道,“你怎麼會這樣想,我何時看不起你,你千萬別誤會了,我以為你該是明白我的心意的,我只是擔心你……”
先前便已經出過這樣的意外,寧燁桁斷然是不會開口答應她留在這里,裴亦姝亦是十分清楚她現在的確是他的累贅,可是她的身體狀況並沒有那麼糟糕,成王又還是遲遲未有動作,她也只是想出一份自個的力量,哪怕是陪在他的身邊。
但是她更清楚的是寧燁桁想徹底將她撇開,不讓她參與到這場亂斗之中來。
“世子做決定之前,也該要征詢一下當事人的意見,就算是有危險,有些事我也有我的主意,何況我與世子並未成婚!”裴亦姝的視線看向他處,她略一遲疑,終于還是說出了憋在心中的這一句話。
他坐在一旁,陷入了沉默之中。
裴亦姝不去看他,亦是也不再開口,只微微垂首盯著自個的左腿。
片刻後,只听寧燁桁緩緩開口,“我少年之時,身體羸弱,終日纏綿于床榻之上,幼學之年從未出過西南王府,頭一遭出府卻是隨父王出了一趟遠門。後來父王因有公事要辦,我便被暫時寄養在他府,那時的我連一句話都還說不完整,父王擔心無人與我玩樂,便留了一只兔子給我,我成日與兔子相伴,卻也避免不了被人無緣無故地折辱,也只能默默忍受著,不料想有一日兔子私自跑出被人捉住,我眼睜睜看著兔子在我面前被開腸破肚,卻是什麼也做不了,那回之後,我再也不想養任何寵物……”
裴亦姝實在是沒有想到寧燁桁兒時會有這樣的經歷,可是听了他的話,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與他繼續講下去,她原本也是口拙少言之人。
寧燁桁看著裴亦姝蹙起眉頭思索的模樣,忽然展顏一笑,又露出了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那段時日也不是全是不幸,不幸之中自然是會有萬幸!”
裴亦姝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抬眸與他對視了片刻,起初不言,只起身將他手中的香爐和燻香拿了過來,方道,“那便謝過世子了!”
寧燁桁笑了笑,“你原本不該來青州的,你的情誼我自是通曉……只是這青州情況復雜,並非是我所能掌控的,而你即將成為我過門的妻子,我自然是要盡力保護好了,何況我也與你的家人保證過,若是你出了任何不測,便是我的過錯,你歷經此番驚險,已是險些讓我陷入囫圇,所以,我只想你能安全地待著!”
裴亦姝已是明白他的意思,亦是終于認真去思考他的處境。
寧燁桁見她認真思索著的神情,有些自嘲似地笑道︰“我也並非是在拿捏作態,只是習慣性地將對自己重要的東西保護起來了,這般久了,沒想到便習以為常,沒有顧慮到你的感受,下一回我會好好同你商量!”
“世子既然是想與我成婚,往後便是會一同對抗無數風險,我希望世子能對我多一些坦誠相待,也不要想著一個人抗下所有!”
裴亦姝暗暗松了一口氣,終于說出了方才她想說還未說完的話。
“姝兒,我知道了,但是我也不允許你再受傷!”他說著頓一頓,“此番情況緊急,我便是擅作決定了,我要你平平安安地等著我!”
見他望著自己,神情真摯,她定了定神,有些難為情道,“都怪我睡了這麼久,耽誤了你們的行程,我已經好了許多了,若是要去清平,這就可以走了……”
她正說著,冷不防見他俯下身來,一只溫熱的掌心覆在她的額頭上,停了一停,他開口道︰“甚好,體熱褪下了……你先用些飯食,我還有些事需要處理,待會我們便要趕路了!”
言罷,他收回手臂,轉身朝外走了。
簡單地吃了一點兒飯食,裴亦姝便讓碧桃和春信二人扶著自個在外走走。
今日原本是個晴朗的天兒,只是到了夕陽快要落山之時,夕陽斜掛于西山頂上,絢麗的雲彩漸漸被風吹散。
感受著微風拂面,送來花草樹木的清香,裴亦姝只覺精神一振,此刻再回想前幾日他被楚稚追尋而落崖的那段經歷,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他們的確是在準備趕路了,放眼望去,皆是眾人忙忙碌碌的身影,而除了她身後的帳篷,其余搭建的帳篷也都拆了個七七八八。
不遠處的白菱正領著人清點馬匹和人數,見著裴亦姝立在風中,走過來含笑問了一聲她的身體狀況。
興許是由于近段時日的奔波忙碌,白菱原本清秀似女郎的臉龐也黑了兩分,模樣倒是依舊過分地好看。
倆人只簡單地問候了兩句,卻有膽大的恭敬地向她見禮後,喚她世子妃,裴亦姝也不惱,打發走了他們,便又抬眼去望周遭的景物,視線往左下方向移動,正見著寧燁桁立在河畔邊,與他的一位下屬說著話。
看了兩眼,裴亦姝便收回了目光,打算靜靜等待著出發。
原本寧燁桁早就能出發了的,只是在等他手底下的另外一隊人馬,是他先前派出去追尋楚稚下落的。
那日魏景離放棄了搜尋獨自離開後,他便又派出了人去尋楚稚的下落。
寧燁桁深知像楚稚這樣的人性情偏激,一旦讓他得了機會逃脫,便是成了放虎歸山,那麼他有朝一日必然是會卷土重來,所以此時抓住他,斬草除根是最好的方法。
這附近的原始山林被火燒去了一半,倒是省去了不少尋人的功夫,只是他的人搜遍了整個山谷,又令人沿著暗河去尋,最後到了有人居住的村莊,也沒有發現任何有關楚稚的蹤跡,甚至是連任何線索也沒有。
沒有發現有價值的線索,他們也不死心,只能再擴大搜尋範圍,卻不想今日收到了寧燁桁的消息讓他們先回來匯報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