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見金明達的時候，他穿著得體，雍容慈善，看起來還有幾分儒雅。
而現在的他，一身看守所的衣服，頭發沒有打理，顯得髒而凌亂。
他的氣色，真的太差了。
老氣橫秋的臉上有些明顯的紅疹，印堂發黑，雙眼凹陷，看著跟生了什麼大病似的。
不過見到時慕染，他還是很平靜。
隔著玻璃，兩人一起拿起電話。
“你們已經贏了，贏得徹底，還來看我這個時日無多的人做什麼？”
金明達抽了一下嘴角，像在自嘲，又像在諷刺。
“不是我們贏了，是正義戰勝了邪惡。或許，你有沒有听過那句話？正義或許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所以多行不義，必自斃。”
時慕染字字清晰，落地有聲。
金明達臉上，一點反應也沒有︰“什麼是善，什麼是惡？我這些年從死神手里搶救回來那麼多患者，難道不是善嗎？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善惡，我救了那麼多人性命，不過剝奪了幾個人的性命，怎麼就叫惡呢？你不覺得，不公平嗎？”
“呵。”時慕染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金院長，你都活了這麼大年紀了，還不懂得什麼叫‘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嗎？既然生而為人，醫生，是你選擇的職業，你的職業是救人，不是害人，你沒有權利剝奪任何人的性命，你不但違背了你的職業道德，更違背了良知，違背了你做人的底線，你難道覺得，你不該受到懲罰嗎？”
時慕染的話，到底是讓金明達的臉，微微變了些。
他那雙有些凹陷而渾濁的眼死死盯著時慕染︰“被發現的惡，才叫惡，沒有被發現的惡，就叫做善。”
金明達這話，時慕染沒法反駁。
因為在這之前，所有人都覺得天和醫院院長是一個非常慈善和藹的人。
就連她第一次見金明達，也覺得他完美得無可挑剔。
可過于完美，便成了一種破綻。
滲透這層完美的薄衣，會發現里面，早已經腐爛得散發著惡臭。
“不會有發現不了的惡，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善惡到頭終有報。”時慕染斬釘截鐵說道。
金明達像是有些生氣了，牙齒緊緊的咬著，死死盯著時慕染那雙眼，眼珠子幾乎要掉出來。
時慕染對視著他可怕的眼神，表情依然很平靜︰“你最後的時間，能堂堂正正做一回自己，難道不好嗎？一直活在偽裝中，人生不過這短短數十載，真的有意思嗎？人還是活得堂堂正正，比較舒坦吧？”
金明達的表情，慢慢就緩和了。
甚至忍不住笑起來︰“看不出來你小小年紀，看得還通透。是啊，活在偽裝下，隨時都擔心被人發現另一個自己，是挺累的。”
說完，他抬起頭看了看這看守所環境︰“在這里，倒也挺好。我不是什麼金院長，不用逢人都說漂亮話，在這里，可以做自己，甚至可以，不用和任何人說話。”
“看開了就好。”時慕染見金明達狀態明顯好了許多，這才問道︰“真正的厲珊珊，到底是誰？”
金明達臉上的笑，頓時收斂起來。
眼神諷刺的看著時慕染︰“我就知道，你可沒有來探望我的好心。”
“你知道她是誰，對不對？”
“不，我不知道。”金明達一口否決了。
“不可能！”時慕染臉色瞬間變了︰“你當年，是怎麼做的親子鑒定？”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金明達，事到如今，你還要隱瞞真相嗎？”
“既然你那麼厲害，你就自己去查吧，真正的厲珊珊，就在蓉城。”
金明達說完，直接掛了電話，轉身就走。
時慕染握著電話的手不由得收緊。
蓉城那麼多的人，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金明達，明顯知道真正的厲珊珊是誰！
他當年如果是拿真正厲珊珊的血做親子鑒定，一定就知道，真正的厲珊珊是誰！
時慕染走出看守所，眉頭微微皺著。
一上車，厲君寒就抓過她的手，握在手心。
沒等厲君寒問，時慕染自發解釋︰“他只說，真正的厲珊珊在蓉城，其他的，什麼都不說。”
蓉城那麼多人，找一個人猶如大海撈針。
“那我們就查，五年之間，和他有過接觸的所有人。”
厲君寒懷里，晴天奶甜的熟睡著，厲君寒握緊時慕染的手，聲音異常堅定。
真正的厲珊珊，他一定會找出來的。
時慕染聞言，眼楮微微一亮。
“我們最好查一下，被金明達抽過血的病人。”
雖然金明達作為院長，五年間接觸的病人肯定很多。
可相比在整個蓉城找人，這樣範圍一下就縮小了很多。
而且他們只要找年齡和真正的厲珊珊相仿的患者。
這樣範圍就更小了。
“嗯。”厲君寒松開握緊時慕染的手，改為摟住她肩膀。
他就這樣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摟著時慕染坐在車內。
一家三口，和諧有愛。
……
天和醫院。
“請問，白蓁蓁醫生，去哪兒了？”
墨北行一身銀色西裝，掐著白蓁蓁下班的點來到她科室，卻並沒見到她身影。
走出門就撞見一個護士，立即問了聲。
“白醫生像是有約，提前出去吃飯了。”
護士看著墨北行這張驚為天人的臉，表情都呆住了。
怎麼會有男人，長得這麼好看？
這難道就是最近同事們老說的那個總是來醫院，又不看病，經常坐在停車場車里發呆的那個帥得人神共憤的男人嗎？
“有約？”墨北行冷峻的臉，瞬間變了︰“出去多久了？”
護士抬起手腕的表看了眼時間︰“剛走幾分鐘吧。”
墨北行二話不說，轉身就往外跑。
一直跑出醫院，正好看見白蓁蓁，上了一輛車。
而給她關車門的，正是上次見到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