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傍晚。
三只大船停在沙坪鎮附近渡口處,魏十三一等人領了不少的肉食,與眾人大吃了一頓之後,也道說了在鎮中遇到的情況。
眾人商談之後,一致決定不能再走陸路,若是再遇上幾趟這樣的人物,將他們包圍在其中,那便是插翅難逃。
接下來,魏十三正苦惱,如何籌錢再買下一艘大船之時,余龍當即挺身而出,抽出背後還沾著些血漬的兩把樸刀,拍馬回去架在一個船家脖子上,借了一艘大船游了下來。
眾人為之咋舌,但听他說沒傷什麼人,反正是借用,知道到時候還給他們就是了,也沒說太多的話。
于是乎,三艘船的船隊又添了一艘跟在後頭的,變成了四只大船迎風招展朝著贛州城再次進發開去。
夜空中,星羅棋布,不見月色。
整條河流之中,一個人影船只都見不到,就仿佛這天底下只剩下他們這幾條無比孤獨的船兒。
船過激流之時,數十人全都手持撐桿,遇到船只將要臨近岸邊的情況便數十桿齊齊出動,借用岸邊山體的力量,改變船行的方向。
時過半夜,在經過魏十三余龍一等人齊心協力之後,船只終于回到正軌寬平的河道之上,眾人已累得無力說話,只倒在甲板上,很快便鼾聲如雷。
魏十三發現宋青一路上,不停在鼓搗一個類似投石器一類的木頭疙瘩,到了這兩日才竣工出到甲板外頭來,不禁疑惑發問。
宋青笑道︰“前往贛州的路上,還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危險呢,這東西在有敵船擋住我們去路之時,能有大用處。”
魏十三忽地想起先前他手中的弩子,不禁問︰“我早先一直忘了問你,你這弩子難道也是自己制作出來的”
宋青苦笑道︰“我自小喜愛這些稀奇的手工,這把弩子乃是我年輕那時,跟著老爹走東京城的時候,在一個販子手中買來的,據說是仿神臂弓的失敗品,跟了我這麼些年,磨損已經極為嚴重了,我只能勉強給他換弦修補,可遠沒有這種超然手藝呢!”
宋青與魏十三傲立居中大船船首,放眼去看在夜空下,寂靜得如同一片鬼域的山川,不去看身後睡著的眾人,前者忍不住問道︰“你在想什麼?”
魏十三聞言愣了一下,當即苦笑道︰“我在想,若是知道這批貨物如此棘手,當初在那趙繼祖的府上,就應該讓他們給我們送幾車的銀子,好過現在到處踫壁,現在還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命呢!”
宋青當然知道他是在發牢騷,想了想再問道︰“我不知是否該問魏老弟,如此急需要這批貨物脫手之後的錢財,作何事?”
魏十三撐住船只的欄桿,正了正臉色道︰“沒甚麼不該問的,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我本是想著,能用船上這批貨,換成銀子,再用這批銀子全部用來買裝備和馬兒,組建一支屬于自己的騎兵隊伍,這樣才可說是名正言順地逐鹿中原呢!”
跟著魏十三這段時間,心理承受能力強了不少的宋青,聞言還是倒吸一口冷氣,“我還以為魏老弟正在組建班底的階段,不曾想已經想到如此長遠了,可如今這個世道,老弟要去何處尋這麼大一批馬源?”
魏十三搖頭苦笑道︰“事實上,老哥說得也沒錯,我們確實是正處于招兵買馬的階段,只因為這買馬兒錢,八字還沒見一撇,買馬兒的地方,先前也只托人打听到雲貴之地。”
“不過,後來又听人說,貴陽馬體格矮小,難以肩負沖鋒陷陣大用,如今也不知去何地尋馬了!”
宋青聞聲正容道︰“听魏老弟這麼說,我便知道,世人對于貴陽馬種有些輕視了,早先我們宋家商行仍未落魄之時,家中貨運用的就多數多是貴陽馬,
雖說它較藏馬、滇馬而言,確實是矮小了一下,但勝在耐力非凡,能吃苦,諸如百色馬這些優良的品種,如果駕馭起來,想必能夠勝任矮小山地之間的戰爭,
不過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很好說,還是要親自到了馬場上,練過那馬兒才能知道吧。”
魏十三嘖嘖稱奇道︰“看來宋老哥對于貴陽馬的印象也非常不錯,我先前倒停了一位黔地的兄弟說了他們家鄉馬匹的優劣,與宋老哥所說的簡直不謀而合,看來這雲貴之地,怎生都要走一遭了。”
兩人便是接著馬匹的問題,相繼交談了幾處重要的觀點,宋青畢竟是大商行的子弟,俗話說得好,爛船也有三根釘,他的說見所聞,對于魏十三而言,無一不是拓寬視野和完善內心想法構造的重要經驗。
或許,他們各自都非常清楚,接下來再入贛州的的途中,具有太多的不定因素,如果他們先前脫離了贛州範圍之後,便一路南下,趙繼祖放出來的懸賞,可能就漸漸地會失去作用。
可一當有人發現了魏十三仍在贛州一帶的蹤跡,那這筆巨額的賞錢,確實就如那醉道士所說的那樣,是能夠讓千百勇士趨之若鶩的,盡管他們也不知道是否自己有命要到這筆錢。
這才是趙繼祖發布懸賞要魏十三頭顱的妙處,如今只要是有些名頭的,甚至是生活所迫,無力生存下去的農夫,都有可能成為他的敵人,甚至是掠去他生命的重要角色。
不過,任他們如何聰明,也難以想到,那支南下來到贛州將趙繼祖一等人趕走的官軍,只在城中駐扎了幾日,向營中報了平定贛州匪患的功績之後,便揚長而去,接下來的那段時間,贛州城已經完全成為了匪寇與義軍的天堂,他們正是在城中肆意分放手下人出來查找魏十三一等人的下落呢,他們這一番航行遠比想象中要困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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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魏十三一等人正聞到一股山雨欲來的味道之時,南劍城已經成功脫困,城中的軍民,正在打掃著城門前說不清的尸體。
一戰下來,生靈涂炭,伏尸成百上千,這樣慘烈的戰況,在張鱟為官多年,也是第一次見到,不過總歸來說,他此時此刻的內心是慶幸的,畢竟城門還是守下來了。
如果當真根據趙若楠先前的那番言論來說,他們若是沒有守住,讓起義軍突圍去了南方,給他們喘息的機會,那他便真的成了朝廷的罪人,無法向列祖列宗交代。
城樓之上。
眾人忙活的身影中,忽地又一名身穿甲冑的將士快步來到張鱟身邊,道︰“中了,真的全都中了!”
“甚麼中了?”正在視察軍民搬運處理城外城里的尸體的張鱟,听著手下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心中也是迷糊。
那手下理順了些氣息,道︰“趙校尉所說的全都中了,先前有人來報,範汝為的義軍,在西進之時,遇到了岳飛部眾,盡數敗北還不止,還有幾位頭領被生擒了去。
而另一部農民軍進入也不再冒進,轉而向著政和、松溪境內活動,來往于崇安、浦城一帶。
義軍西進、南下皆受到了嚴重的挫敗,如今只好控制著閩北大部地區,威脅浙南和贛東北地區。
大人前些日子,不是有朝廷方面的書信送來了消息了,朝廷要派韓相公要領著韓家軍來閩地了。
這是否就是趙校尉所說的甕中之鱉和坐守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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