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看著賈 又披上了道袍甚至這次還架上了拂塵,眉眼低垂間仿佛果真出家道士一般于是慌忙道︰“ 兒,你怎又穿成了這樣?還拿著那勞什子東西!”
賈 卻面色淡淡也不行禮,只低眉順眼面帶出塵之意吟道︰“ 于昨夜掐算到近日怕有天劫臨身,一夜悟道得祖師點撥,便知恐怕正是到了 應劫之時,得脫去煩惱肉胎,羽化登仙,已近長樂仙境,可自了去也!故向老祖宗請辭,從此便出家靜修不復回……鴛鴦你干甚麼!”
看到賈母面無表情的對鴛鴦揮揮手,鴛鴦心領神會的拿著一個雞毛撢子遞給賈母時,出塵道士瞬間破防成了普通人了,賈 忙跪下賠笑道︰“ 只是開了個玩笑……”
賈母喝道︰“豈有拿出家開玩笑的道理?”賈家眾人也是神色各異,王夫人面色淡淡,邢夫人則是有些失望,姊妹們自然是撫胸慶幸,方才她們都以為賈 是真的失心瘋了要出家不認賈家人了……
賈母道︰“你好端端的,怎麼又穿成這樣?陛下不是不許你再穿道袍了嗎?”賈 干笑道︰“太上皇讓的……”賈母︰“……”
賈 笑道︰“太上皇近來龍體欠安,不知怎的竟想起前些年在真武大帝面前曾許下一樁心願,想來便是此緣故,故而賜我道袍拂塵,命我回玄真觀替陛下修行!”賈母听前半段還好可後半段便讓賈母也坐不住了。
賈母雖然在教育子弟上面糊涂,但是好歹是經歷過代善公那個時代爾虞我詐的活到現在的老人,什麼樣的陰謀詭計沒見過?雖然她只是一個內宅老太太故而有些問題因為眼界她看不到想不到,但在政治智慧上面其實是不弱與人的,甚至比賈政賈赦賈敬賈珍這幫作死小能手們強多了!
因此她一眼便看出太上皇這次的口諭不凡,雖然她想不明白也說不明白,但她知道賈 八成是卷入什麼斗爭中去了,于是略帶擔憂的問道︰“可要緊不要?”
賈 微笑著搖搖頭道︰“並無什麼要緊的,不過是去替太上皇修行罷了。”這次賈母卻是听明白了,什麼叫替太上皇修行?那豈不就是替太上皇出家了?這出了家可還能有回來的日子?怕是太上皇在的時候都回不來了!
于是賈母略帶哭腔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賈 笑道︰“不過是去修行一段時間罷了,往常也沒見老太太如此啊?”眾人也是有些不解的看著賈母,她們也都以為如此,賈母只能擺擺手痛的說不出話來。
賈 見狀微笑道︰“老太太勿憂,並沒什麼大事的,得了閑 一定會回來看看老太太的。”賈母聞言無奈的嘆了口氣,把賈 叫了上去抓著他的手道︰“你可一定要好好兒的,啊?”
賈 嗓子有些堵,只能笑著點點頭,隨後深吸一口氣笑道︰“就不久留了,不然怕是要來人催的,二嫂不必再為我留著西廂房了,我看二嫂也是心疼的不得了,巴不得趕緊把我掃地出門呢!”
王熙鳳強笑了笑,卻沒再耍寶,顯然她也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勁兒,賈 又笑著看了看眾姐妹,對探春道︰“我給你留了份字帖,我知你如今練的褚體,只是書法一道,皆是要先從端正開始來的,方能求真瀟灑,故而我寫了幾章顏體與你,莫要嫌棄。”
探春強笑了聲︰“怎會嫌棄呢?求也求不得。”賈 笑了笑又對迎春道︰“二姐姐喜靜,平日里也該多走動走動,不然越發靜了,弟前些時日尋到了一份棋譜甚覺精妙,只是不通此道,待回去了便找來打發人送來。”迎春有些擔憂的看著賈 ,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道︰“二弟在外也要注意身體。”
賈 笑了笑又對寶玉道︰“我寫了份名貼交于老爺了,過幾日老爺或許會領你去拜訪黃丘先生,黃丘先生曾是我先生好友,你如今雖在族學上著也好,但到底是要有名師引著才好入門,我自然沒那麼大面子讓黃丘先生收你為徒,只是去旁听幾節先生講道,去了好好表現,黃丘先生頗好教授傳道,或許願意收你為徒,老爺太太如今歲數大了,你總要長進一些才是。”
賈寶玉︰“……”
王夫人卻突然驚喜道︰“到底是一家人,難為 哥兒如此念著他弟弟了,寶玉,還不快跟你哥哥道謝!”賈寶玉欲哭無淚的起身“道謝”,賈 笑著應下了,不用謝,都是我應該做的……
賈 又看向黛玉道︰“林妹妹的詩,我會琢磨的,若是得了,必回第一時間派人送回來。”賈家姊妹們自然知道這是那次詩謎的獎勵,賈家的長輩卻是一臉迷糊的看向黛玉,黛玉俏臉微紅,柔聲細語道︰“二哥哥外面事兒那般多,怕不好不勞煩二哥哥呢……”
隨後又是在舍不得這個獎勵,于是輕咬紅唇猶豫片刻道︰“可便宜不便宜呢?”賈 笑道︰“自然是便宜的,若是隨便寫一首打發林妹妹早便寫好了,只是怎好如此唐突了妹妹仙子一般的人兒?故而得琢磨的久一點,必是要名傳千古的。”
林黛玉連呼吸急促了幾分,俏臉飛霞道︰“那便多謝二哥哥了。”隨後有些暗暗得意的看向臉都快變成檸檬的三春,名傳千古呢,嘻嘻……
最後賈 蹲下看著有些不舍的惜春道︰“哥哥給你的字,你可還留著?”惜春點了點頭,從懷里掏出了小香囊,賈 笑了笑,將香囊塞到她手里道︰“好生留著。”
說著又從腰間卸下了一枚玉佩交給她道︰“玄真觀的人都識得這枚玉佩,以後若是遇到了事,不拘是什麼事,便是想我了,也可拿著這玉佩去尋我,派人去前面拿著玉佩找我,都是一樣的。”
賈 笑著撫了撫她的小腦袋瓜,小惜春有些欲哭無淚的抬起頭看著他,最後狠狠的抱住他的大腿磨蹭了兩下,賈 哈哈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去找姊妹們罷。”小惜春點了點頭回到了姐妹中間。
賈 則是端正了儀容,又理了理衣冠,正兒八經的跪下給賈母行禮︰“不孝孫 ,今日一別親長,不知何日再會,萬望老祖宗福壽綿延,老爺太太和兄弟們無事安康,姊妹們平安喜樂便是 之福氣, 必日夜祈禱,為諸位親人添福加壽!賈 拜別!”
賈母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姊妹們也慌張的明白了為什麼氣氛不對勁兒,想攔賈 卻早已起身扭頭便走了,只留下榮禧堂哭聲一片……
……
賈 心里倒是沒多少離別的愁苦,因為他知道太上皇壓不住他多久了,今兒和王成打了兩句機鋒,知道了不少消息,當然也是王成故意透露出來的,不然以王成在那見不得人的去處打滾了大半輩子的道行,賈 連一點兒風絲兒都套不出來!
而且,此時回玄真觀還真說不上是禍是福,留在賈府里雖然可以遠遠的避開風暴,但也同時限制了賈 對手下勢力的操控,雖然賈 可以勉強控制但到底是有些局限,而回到了玄真觀便是回到了他的老巢大本營,他對手下的勢力控制可以說是如臂使指,所有消息也能第一時間的傳遞給他他也能第一時間做出命令。
而且也是時候回去和葉時商量一下該怎麼辦了,他最近正在操作給永熙帝狠狠的來一個苦痛教訓的計劃,是時候回去看看他到底搞得怎麼樣了。
馬車正走在路上,卻听前面趙國基怒道︰“滾開!你知道車上坐的是誰嗎?滾遠點!不然撞死你都髒了我家二爺!”賈 暗暗奇怪,趙國基可是老實人,能讓他罵這麼狠,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于是賈 疑惑道︰“趙國基,出了什麼事兒?”趙國基道︰“二爺不必下車,是一個踫瓷兒的乞丐!不長眼楮敢來撩我們國公府的虎須!二爺勿惱,小的這就去打發了他!”
賈 聞言也就沒太當回事兒,神京城人口近百萬,靠什麼討生活的沒有?打把式賣藝的,天橋底下賣大力丸的,算卦的走千門的賣手藝的,金、皮、彩、掛、橫、蘭、榮、葛五花八門什麼沒有?
所以賈 也只當是個要錢不要命的走千門兒的罷了,只是納悶這些千門八將從來眼力便是極好的,從不敢招惹他們這些公侯子弟,不然也混不到飯吃,怎麼今兒卻瞎了眼敢攔他的車架?
卻听得外面趙國基已經開始呵斥那人了,那人卻支支吾吾的,趙國基一把拎住他要把他丟到路邊,那乞丐支著拐杖卻突然好想實心瘋了一樣大叫道︰“我認識!我識得的!我識得……府上車輛!二爺!二爺!”
趙國基大怒︰“敢驚擾二爺?我看你是活膩歪了?快滾開!不然二爺惱了,使人打死你也是活該了!”卻見那乞丐卻猛地撲倒在地卻也不肯走只大叫道︰“我識得府上 二爺!煩請二爺給我引見引見!我識得府上二爺啊!”
趙國基大怒,他本是怕賈 惱了打死這個乞丐,故而才一直趕他走,卻見他不識好歹非要沖撞賈 便拖起他便要丟在路邊,誰知馬車里面的賈 卻面色一動,總覺得這聲音耳熟,于是掀起車簾,看著那蓬頭垢面的乞丐皺了皺眉頭︰“你是何人?何故攔我車架?你認識我?”
趙國基慌忙上前請罪道︰“二爺,奴才辦事不力,請二爺責罰!這乞丐他……”賈 卻擺了擺手示意沒事,那乞丐听到賈 的聲音渾身一顫,賈 看著他蓬頭垢面,衣不蔽體,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大冷的天站在那里也不穿鞋,只是站在那里瑟瑟發抖。
賈 見他低著頭不說話便搖搖頭道︰“罷了,打發他二兩銀子,走罷。”趙國基應了一聲對乞丐道︰“二爺仁厚不僅不怪你還賞了你二兩銀子,你快拿著去罷!”誰知那乞丐不動反而越抖越厲害,賈 微微皺眉︰“你還攔著我做甚麼?”
只見那乞丐猛地跪倒在地掀起頭發露出一張滿是黑灰的臉,哭的臉上一道一道的,在那兒大叫道︰“二爺!是我啊!王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