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 進入道觀的一瞬間嘴上輕狂恣意的微笑便緩緩收斂了,整個人的氣質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仿佛一瞬間就沉穩了下來,清風上前輕聲道︰“公子,您後面墜了兩個尾巴。”
賈 挑了挑眉道︰“是誰的人?”清風道︰“不認識,神京城里各個勢力手下的探子咱們都摸得清清楚楚的,不是他們的人。”賈 一邊往里走一邊道︰“不是探子?”
清風點點頭︰“估計是的,他們很生澀,並不是特別精通追蹤隱匿的手段。”賈 思索了片刻道︰“不必管他們,他們願意跟著就讓他們跟著。”清風點點頭應下了,賈 又道︰“今天的事情是你讓他們做的?”
清風點點頭︰“是,公子只吩咐讓他們給公子揚揚名,但清風以為,百姓到底對這些詩詞才子不是特別感興趣,反而對才子佳人這些戲碼趨之若鶩,故而自作主張讓那些說書先生和書坊們把陽城郡主的事配著詩一起說賣,若有哪里不妥,請公子責罰!”
賈 搖搖頭︰“沒哪里不妥,挺好的,你能把事情想的面面俱到是好的,如果事事都要我親自吩咐才是真的要罰你。”清風笑道︰“跟著公子這麼久,便是只學了一兩手也該長進了。”
賈 笑了笑,然後便向著真武大殿走去,如今的玄真觀與賈敬那時已然是變了大模樣,且不說處處暗堡地道機關暗弩,便是如今玄真觀的那片空地上也全是稀奇古怪的訓練道具,每走幾十步便能遇到兩個道士牽著細犬厲聲喝問口令,待看清是賈 之後便立馬行禮︰“見過觀主!”
賈 擺擺手示意他們自行巡邏,接著在那些道士們狂熱的目光下走進了真武大殿,真武大殿如今已經把那些祭祀的東西全部清了出去,真武大帝的坐姿像也給換成了站著提著寶劍怒目而劈的站姿像,背對著真武大帝像擺著一副桌案,賈 背靠著真武大帝像坐在那里,兩側仍是那副對聯︰
地震北方,凜凜威風貫日月;
精分水性,騰騰殺氣肅乾坤!
賈 坐在其中威嚴陡升,這就是為什麼皇帝要坐在龍椅上俯瞰群臣的原因,賈 先是喝了一口茶,然後清風便將幾個漆著紅漆的信封拆開,將里面畫著鬼畫符一樣的符 取出,再拿出幾本經書來,看起來似乎是要做法事念經,但實則卻是在翻譯下面的密探傳過來的消息,這就是前世很多特務都會玩的密碼本,有這種東西就算是這些符 落在了外人手里他們也只會以為是普通的符 。
賈 是真的很忙,他的一天不一定就比永熙帝輕松到哪去,畢竟永熙帝是在維護這座江山,而賈 是想奪過這座江山,想當皇帝,謹慎勤奮努力睿智魄力缺一不可,所以賈 只是在做最基礎的事情罷了。
清風將消息過濾一遍之後一一念給他听,最後再由他過一遍目然後賈 再挑出有用的訊息讓人送去給葉時,清風自然是知道賈 一天都經歷了些什麼的,所以自然會挑出賈 感興趣的東西。
比如現在陽城郡主從小到大的所有事情就全都事無巨細的擺在了賈 的面前,賈 並不是很感興趣的隨手翻了翻,咦?這姑娘似乎才剛剛十歲左右,跟林黛玉差不多大!
罪過罪過!
賈 好笑的搖搖頭,想來這個李妙錦也只是覺得自己有趣罷了,畢竟一個十歲的小學生,他並不覺得這個歲數的孩子已經懂了什麼叫愛情,就算是古代人口少結婚早但最起碼也得是在十五歲左右才能理解這些事。
比如紅樓里面,林黛玉賈寶玉相識的前期並不是真的就一見鐘情了,倆人之間的相處反而更像是玩得好的親人小姊妹,也會因為誰給誰更親而拈酸吃醋,這不是小孩子是什麼?
直到黛玉過及笄的生兒,又兼父喪去揚州與賈寶玉分別一段時間再次相見的時候,雙方才逐漸意識到對方其實已經是少年少女了,這才逐漸萌生情愫,最後走向悲劇……
賈 甩了甩腦袋,他原本不愛在處理事情的時候走神,但不知為何,今兒仿佛是經常出神想起林黛玉!賈 好笑的暗罵自己“三年牢里偷著樂,死刑路上笑著走”,卻也想著估計是前世的確十分喜歡曹公筆下林黛玉這個人物,今日見了真人難免興奮莫名。
清風見賈 在那“抽風”不免有些擔憂道︰“公子可是累了?”賈 收起笑容道︰“無事,接著念。”清風應了一聲道︰“公子,這件事您或許得知道。”
賈 喝了口茶︰“什麼事?”清風輕聲道︰“王子騰出事了。”賈 輕挑劍眉︰“哦?”賈 是知道王子騰的,這個人也算個人物,雖然借助了賈家這幫廢物的人情,但能被永熙帝看中絕不是一個泛泛之輩。
不過賈 也同樣知道永熙帝捧起王子騰是為了什麼,最開始的時候賈 也很疑惑,甚至還以為永熙帝是準備放棄自己轉而培養王子騰,不過沒多久賈 就回過味兒來了。
首先王子騰並沒有足夠的底蘊,賈家的香火他可以用賈家的虎皮他可以披,但一切的先決條件是賈家允許他用!他畢竟姓王!所以賈家的老親故交認得是姓賈的而不會給他面子!他看起來有永熙帝信重又兼賈家扶持,但實際上不過一無根浮萍,實力水的很!這也是為什麼涇國公吳逵總是看不起他的原因之一。
其次永熙帝從來沒放棄對賈 的培養,甚至更為看重,賈 這些年大部分時間不是跟著周煥學文化課學為人處世,就是在跟著永熙帝觀政,看他怎麼上朝上朝講些什麼,怎麼和文武官員相處,這些,都是永熙帝刻意為之!甚至他還會抽出時間來考教自己的武學和軍事,這些都證明了永熙帝是在傾盡所有的培養賈 。
那麼為什麼還要推上一個王子騰?賈 隨後就恍然大悟了,王子騰不過是一個替自己開闢道路替自己頂雷的人而已,就像周煥如今仍舊掛著個太傅名頭賦閑在家一樣,他們都是日後才能大用的人,而在此之前,需要人先幫他們頂上去,免得到時候賈 直接上位會遭遇王子騰如今遭遇的一切!
看看這幾年王子騰的悲慘遭遇賈 是真的有些同情王子騰了,清風輕聲道︰“王子騰昨兒授了九省都檢點的官兒,奉旨巡查九邊,結果剛出了京在北直隸便困難重重寸步難行,昨兒晚上不知是誰悄悄的潛入了王子騰的臥房,知道今兒早上王子騰才發現自己的床上竟被人釘死了一只死狗!”
賈 微微挑眉呷了一口茶水沉吟道︰“這種事情……成國公那只老狐狸不會做這種出力不討好的無聊事情,淇國公宋清近幾年頗為低調,估計也不會是他,該不會是涇國公那作死的玩意兒派人做的吧?”清風點點頭道︰“的確是查到了威武營斥候的蹤跡。”
賈 嗤笑了一聲︰“這個蠢貨……原本看他行事還以為不愧為能活到現在的洪治功臣,結果近幾年也不知道吃了什麼了?腦子壞成了這個德行,屢屢挑釁陛下,自以為只要保住聲勢便能保門楣不墜,呵呵……殊不知陛下早已把其看作眼中釘肉中刺!”
清風笑著不說話,賈 沉吟了片刻突然對清風道︰“去把葉時叫來。”清風點點頭去了,沒過一會兒一個唇上蓄著微髭的青年便大踏步的走了進來躬身行禮道︰“公子。”
賈 點點頭︰“良辰,坐。”
葉時︰“……”
不知道為什麼賈 每次叫他的表字都讓他有種怪異的感覺,沒錯,葉時前些年取了個表字,姓葉名時字……良辰,剛听說葉時叫葉良辰的時候賈 差點沒活活笑死,即使是現在賈 每次叫他的表字還是會強忍笑意。
葉時坐下,賈 將寫著王子騰的消息的那張符 遞給了,葉時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沉吟片刻隨後笑道︰“公子怕是以後都不得清閑了。”賈 笑了笑︰“今日陛下若讓我回寧國府去住才是真的要不得安寧,但今日陛下什麼都沒說,顯然是準備在沉穩些年,怕是覺得我還年輕,難以服眾。”
葉時笑道︰“只是有個引子便足以了,王子騰出了事,此時陛下正是敏感之時,恐怕此時也正在糾結究竟該不該啟用公子。”賈 眉頭微皺︰“我們添一把火?”
葉時嚴肅道︰“宜早不宜遲,公子早些接觸軍權便早些能有自保的能力,趁此時陛下猜忌,諸國公動亂,軍中亂作一團風起雲涌之時方可造就屬于自己的勢力,而陛下若果真壓著公子到了平穩時,那公子就真的只能做任由陛下擺布的開國功勛領袖了!”
賈 沉吟片刻沉聲道︰“該如何做?良辰何以教我?”葉時道︰“該出手時就該果斷出手,此時攪動武勛越發猖狂恣意,陛下心中就會越發敏感猜忌,也就越發沒有安全感。”
葉時道︰“國有難,思良將,唯有果真到了不得不啟用公子的時候,陛下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不然,公子可以想想陛下為了您耗費了多少心血和資源,自然不可能輕易拋出去!”
賈 沉吟許久才點點頭︰“就按你說的去做。”葉時立刻大喜,賈 又道︰“只是既然如此,你就要慢慢的走到台前來了,手下的生意……”葉時笑道︰“時現在就回去斷了和黑虎門的聯系,時和黑虎門是通過十幾個人的轉達才能聯系上的,就是為了此時能斷的干淨!若是沒有了時要錢,他們也只會自己吞下那些錢並不會找我,如此公子從頭到尾跟這件事沒有一丁點的關系。”
賈 點了點頭,黑虎門就是這些年葉時扶起來做髒事的那個“白手套”,現在沒有了利用價值就任由他們自生自滅再找個機會光明正大的除掉就好了。
葉時又沉吟道︰“只是……如此一來公子怕是就沒了收入進項,如今玄真觀和公子手下的人手每天養著都得金山銀海填進去,原本靠著書坊和那些說書先生再加上糞水生意才勉強支撐,如今沒了大頭,公子還該早做打算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