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 呵呵一笑道︰“你這人竟自比百里奚之才?”葉二一臉傲然道︰“猶有過之而無不及!百里奚事穆公之時已過古稀之年,葉某至今不過弱冠,公子難道不是看到葉某的才能嗎?”
“不是。”
葉二︰“……”
賈 笑道︰“你想什麼呢?”心里卻暗道真他娘的爽啊!難怪先生喜歡這樣懟人!
葉二怒道︰“公子若不是看重葉某的才能,方才為何不讓葉某死于庸人之手?緣何要出手搭救?”賈 冷笑道︰“我是不想看你蠢死了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葉二怒道︰“葉某不知何處犯了蠢事竟讓公子厭棄!”賈 冷冷的看著他道︰“你若不擅自升降店鋪中伙計們的工錢何至于遭此一難?幾近身死還要蒙上不敗之屈!然後呢?你得到什麼了嗎?”
賈 看著如遭雷擊一般呆立在那里的葉二冷冷道︰“你是幫你的恩公創大了基業?還是懲治了那些伙計?你跪在那一句話也不說是什麼意思?是不是還覺得自己一片赤誠拋付流水?還是覺得用這一條命償還了便了帳了?今天你若死了,你知道會發生什麼?什麼也不會發生!你的主子會死在神京城這點你比我清楚!那幫伙計依舊活得瀟灑,唯一改變的只有你,你死了!還是被人嘲笑鄙夷著死去的!”
葉二呆呆地站在那不發一言,賈 見狀便怒道︰“好蠢的東西!擋著本公子的路做甚麼?趙國基!你他娘的死了?把他給我叉走!”趙國基慌忙點頭答應著將葉二推到了路邊。
賈 冷冷的瞥了一眼葉二,踢了一腳馬腹施施然的走了,走了沒一會兒,前面賈珠把他叫過去了,賈璉也跟在一邊,賈珠挑起車簾看了看後面輕聲道︰“二弟準備如何處置此人?”
賈 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跟在他們身後的葉二,賈璉嘖嘖兩聲道︰“跟了一路了,二弟,要我說你既然都給出去五張黑羊皮了,就收下來得了……”賈 搖了搖頭道︰“二哥不明白。”
賈珠看了一眼賈璉對賈 道︰“我不知道二弟準備如何,不過……想來二弟是有主意的,為兄向來無識人之能,只是方才便是連我也能听出此人言語之間的不凡,此人非池中之物,二弟若能得此人臂助,比我等愚昧兄長還要有用。”
賈 笑了笑道︰“那不一樣,哥哥們是哥哥們,下屬是下屬……”隨後又看了一眼葉二用他隱約能听到的聲音說道︰“若是能追到先生府上就先收著,若是半路走了,那就算了。”
說著便不再說話,葉二依舊是呆呆地走著,眾人走到了一座並不算太貴重但也不算太簡陋的宅子旁,賈 揮退了趙國基,親自上前敲了敲大門上的獸頭,里面傳來一聲稚嫩的聲音︰“來啦!誰啊?”
說著打開了門,只見一個小書童站在門內,用澄淨的大眼楮疑惑的看著賈 ,賈 恭敬的行禮道︰“不知可是龍溪先生府邸?”小書童點點頭道︰“我家老爺就是龍溪先生,你們是誰啊?”
身後賈珠有些激動的躬身道︰“後進末學賈珠,攜幼弟賈璉賈 ,前來拜訪龍溪先生,還望先生拔冗一見。”那小書童愣了愣隨後瞪大眼楮道︰“誰是賈 ?”
賈 躬身道︰“在下正是。”小書童上前道︰“快進來吧,老爺早就吩咐過了,讓你們來了就先去正堂等著他。”賈 兄弟三人行禮,小書童領著他們進到了正堂,只見周煥府上並不見多麼奢華富貴,也不見寒酸簡陋,只一股子古樸純真,天然大氣的感覺。
來往婢女書童看起來亦是不凡,正堂上懸著一個匾,看起來似乎是龍溪先生自己寫的,匾上所寫正是正堂的名字,喚作︰“明心堂”
賈珠痴迷的瞻仰著,沒過了一會兒便听到外面有腳步聲隨後是一聲︰“ 兒來了?”賈 慌忙起身︰“學生賈 ,前來拜見師母並奉上束 。”
賈珠賈璉也慌忙行禮,周煥顯然已經猜到了賈 不會孤身一人前來,于是笑著擺擺手︰“坐,快坐。”說著坐到正堂上,賈 卻不能坐,古人視師如父,老師和學生在的場合學生只能站在一旁陪侍,父親兒子在的場合兒子也沒有坐下來的道理,所以賈 只能陪侍在一邊。
賈珠毫不掩飾激動崇拜的看著周煥︰“龍,龍溪先生!末學賈珠!見過先生。”周煥和藹道︰“快起來快起來,我見你身子骨不太好,不必如此。”賈珠激動的起身臉上激動的通紅,周煥看向賈 道︰“這兩位是……”
賈 道︰“先生,這是弟子西府長兄,自小便修習聖人之道,不似尋常公侯子弟紈褲,前幾年已然下場中了府試前幾名,乃是名教子弟。”周煥驚訝道︰“哦!那不易啊。”說著打量賈珠隨後笑道︰“的確不易,確實不凡,只是……雖精于聖學之路,可也應當注意身體,切不可舍本逐末,貪圖一時用苦,卻毀了身體根基。”
賈珠激動的連連點頭,周煥又看向賈璉,賈 輕咳了一聲道︰“這位是弟子西府二兄,同樣也是仰慕先生,故而一來拜見先生,二來送來學生的束 。”賈璉也起身行禮道︰“學生賈璉,見過先生。”
別看賈璉在家里不著調,但畢竟是公侯子弟,迎來送往的學問從小就耳濡目染,賈璉自然不可能有什麼失態,他之前也是在國子監捐過監生讀過書的自然也能稱得上一句學生。
周煥也是打量著他片刻隨後笑道︰“也是個好的,旁人只道公侯子弟多頑劣紈褲,貴家卻皆是良才美玉,可見世言多有不實,往後可要始終如一不忘初心啊。”三人起身受教,周煥又皺眉道︰“束 ?”
賈珠說道︰“我家雖是武勛但亦是詩書傳家規矩森嚴,子弟再沒有私自在外拜師而家長不知道的道理,況且先生的大名,雖是我家小門小戶也是如雷貫耳,自然更不敢怠慢,故而派我兄弟三人特來奉上束 。”周煥卻搖頭道︰“ 兒入我眼緣,第一眼看到他我便知道此人合該做我弟子,否則便是金山銀海亦是不教的,束 就不必了。”
賈 上前道︰“先生,並不是那些阿堵物,豈敢用那些來髒了先生?只是一些家里叔父多年搜集來的孤本名作,希望能助力到先生修習學問。”周煥聞言笑著點了點賈 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接著嚴肅的看著賈 道︰“我從不是什麼清高夫子,什麼阿堵物阿堵物的?錢就是錢,有什麼可髒的?世人誰不愛錢?若是沒錢,為師也住不起這宅子,你年紀輕輕切不可生出清高毛病來。”
賈 笑道︰“本就是頑笑話,我又有什麼清高的?我比先生還愛錢,只是由此可見先生方為真名士,唯有真入世方可得自在,比之那些明面上看到錢就惺惺作態實則暗地里男盜女娼的偽儒假儒強一百倍!”周煥失笑道︰“你哪生出來這麼多憤世牢騷?”
賈 嘿嘿笑著︰“先生,我路上遇到一樁奇事……”周煥笑著挑挑眉道︰“什麼奇事?”賈 笑著將路上發生的事對周煥說了一遍,周煥先是打量著賈 一遍隨後笑著對門口的小書童道︰“文安,你去門口看看那人還在不在。”
小書童應了一聲,周煥看著賈 道︰“我猜大概是在的,從你只言片語中雖听著此人似乎恃才傲物,但也是頗重恩義之人,況且你此番敲打與他他必是有所長進的,心中怕是更認同你為不二英主。”
賈 嘿嘿笑道︰“先生怎麼知道學生是在敲打他不是真的想趕他走?”周煥哼哼兩聲︰“倒成了你考我了!”賈 慌忙站起來︰“學生不敢。”周煥笑道︰“我倒是沒想到,你這馭下之術竟如此高明,方才連為師也有些恍惚感慨,莫非果真有生而知之者?”
賈 笑道︰“還是有很多地方要先生指教的。”周煥笑著搖搖頭︰“你做的很好,我也沒什麼地方可指導你的,盡力去做便是了,只是……”周煥嚴肅的看著賈 道︰“千金易得一將難求,如此良才雖還有些許瑕疵,但假以時日必是可堪大用,你不要只顧恩威並施,還需以真情相待,勿要忘了為師給你上的第一課所說的。”
賈 也是同樣正色道︰“學生必不敢忘!先生教導的是正大光明!”周煥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你且再說說,你為何勸那王老五離開神京城?”
賈 正色道︰“學生看那王老五雖有些暴發戶……哦,這是學生來時路上琢磨出來的詞,但看他行事還算的上講道理,故而便想著指點他一番讓他躲開一場無妄之災。”
周煥眨眨眼念叨著暴發戶,越發覺得這個詞貼切,便失笑道︰“你怎麼料定那王老五必會有一場大災?莫非你果真修習老莊之道得了幾分真意成了所謂能知禍福的至人?”賈 笑道︰“學生若是真能掐會算便好了……學生只是看他家宅不寧,御下不嚴,又兼不能發掘英才,再加上此人不知深淺,自以為包裹裝扮富貴便可壯膽氣未免幼稚。”
賈璉笑道︰“二弟說的有道理,那人雖看著富貴,其實膽子小得很!”賈 笑了笑道︰“二哥所言便是,我弟兄三人並無劣性他尚且恐懼,這神京城中公侯紈褲不知凡幾,他不低調行事不說,反而打扮的……”
賈 笑著搖搖頭︰“此人仿佛一只在夜里行走的金豬,若老老實實還好,可此時他恨不得把燈籠貼在臉上大喊我在這里,快來宰我……學生料定此人短則一年,長則數載,必有大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