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軼和裴詩淮反應敏捷的躲了過去,可這玩意兒除了能讓人眼楮不舒服,還夾雜著一股迷香的氣味。
馬被人絆倒,兩人下馬,徐軼讓裴詩淮憋氣,裴詩淮憋不了一會兒,大張開嘴巴呼吸,徐軼恨鐵不成鋼的把他抓到自己身邊,四周不知道從哪里烏泱泱冒出一群蒙面人,手里拿著刀咋咋呼呼的朝他們涌了過來。
徐軼一手抓著裴詩淮把他綁在自己身邊,一邊和他們交手,這群人不是普通的村民,每個人都有那麼兩下子,看上去像一伙山賊,擱平時徐軼以一敵百沒有問題,但他今天身上中了迷香。
馬不能跑,這里又屬荒郊野外,時間拖的越晚對他們越不利,徐軼的四肢逐漸酸軟無力,連裴詩淮都抓不緊了。
山賊無非慕財,徐軼漸漸抬不起手,頭也開始暈暈沉沉,他朝他們喊道︰“放我們走,我給你們銀子。”
他剛說完,後頸被人打了一下。
裴詩淮看著徐軼倒了下去,他還沒反應過來,自己也被拍暈了。
山里氣溫低,野風鑽過破破爛爛的窗戶,從窗外溢了進來。
裴詩淮被凍醒,他哆嗦了一下身子,掀開了眼皮。
四周都是干枯的茅草和土牆,鼻腔里充滿了塵土味兒,裴詩淮動彈不得,雙手雙腳被繩子綁住,嘴里也被塞了布團。
他睜大眼楮掃視四周,看見徐軼坐在他身後,眉目間滿是煩躁。
原來徐軼比他先醒。
裴詩淮雙手和雙腳盡力掙脫繩子,卻怎麼也使不上勁,他偏頭看了看徐軼發紅的手腕和腳腕,安心不折騰了起來。
徐軼都沒有解開的繩子,他比徐軼菜了不知道多少倍,就不白費功夫了。
裴詩淮轉回頭活動了活動僵硬的脖子,嘴巴難受時突然又扭回了頭。
徐軼嘴巴里沒有煩人的布團!
裴詩淮哼哼唧唧半天,神色冷淡的徐軼吐出兩個字︰“吐了。”
裴詩淮看了看徐軼腳邊,確實落著一個布團。
他開始用力把自己嘴里煩人的東西吐出去。
廢物裴詩淮努力吐了半天,布團在他嘴里紋絲不動,而他已經累得氣喘吁吁,滿臉通紅。
他百般嘗試未果,累的癱倒在地上。
徐軼看他哼哼半天,目光淡淡落在他身上,臉上沒多少驚訝,他居高臨下地睨著裴詩淮不冷不熱地說︰“起來。”
裴詩淮艱難地坐了起來,又把自己累出一身汗。
徐軼盯著他口里的布團,又喊了一聲︰“過來。”
裴詩淮往過挪了挪屁股。
他湊近徐軼,整個人已經被折騰的萎靡不振,連眼皮都懶得抬,忽然,徐軼湊近了他。
一股莫名的壓迫感突襲而來,裴詩淮來不及反應,徐軼已經貼近了他,含住了他嘴里的布團。
裴詩淮眼楮猛然睜大。
他看著徐軼,徐軼也看著他,徐軼的眼楮如一片澄澈的冰湖,里面深邃無底,裴詩淮看著冰湖之下細微的波瀾,心率猛地加快。
他缺氧了。
兩人鼻息相纏,空氣稀薄,破敗的茅草屋里灌著涼風,吹散了無來由的熱度,天旋地轉間,裴詩淮想起了傍晚的馬車。
黃昏時分,夕陽如鎏金,透過車窗的縫隙淌進來,灑在徐軼身上。
裴詩淮不敢眨眼楮。
他看著徐軼目光迷蒙,含著布團緩緩抽離,而後干淨利落的吐了出去。
裴詩淮張了張嘴,他臉頰發燙,腦袋發暈,身體忽然軟了下來,覺得哪里不對,又說不出哪里不對。而徐軼像沒事人似的閉上眼楮靠在牆邊,半晌又吐出兩個字。
“轉身。”
裴詩淮全身都軟了,大腦宕機,身子無力,他拖了一會兒,不情願的轉過身。徐軼在他眼里像個危險分子,不知道他想干什麼。
徐軼給他解手上的繩子。
徐軼在他身後折騰,裴詩淮看著灰撲撲的牆壁思考人生,他總覺得徐軼又佔了他的便宜,正氣呼呼生著悶氣,外面忽而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
“這倆身上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怎麼處理?”
“老大說得留活口,你看他們老實嗎?”
“綁的嚴嚴實實,不怕他們不老實。”
“先圈著,別喂太飽。”
裴詩淮聚精會神地听著,沒察覺到自己的手腕已經自由,徐軼踫了踫他的手指,溫熱的觸感傳來,裴詩淮才意識到自己獲得了自由。
他縮回手指喜上眉梢,不想和徐軼有過多身體接觸,立馬活動了活動肩背,低頭解自己腳上的繩子。
解完後裴詩淮扶牆站了起來,一身輕松的他笑眯眯地看著地上徐軼傳過來的靜而冷的眼神,身上的熱汗變成了冷汗,忙又蹲了下去給徐軼松綁。
等徐軼也松完綁後,他們走到門邊听門外的動靜,門口只有兩個人,偶爾閑聊。
裴詩淮望向徐軼︰“天助我們,現在出去還是等會兒出去?”
徐軼平靜地說︰“先在這里待著。”
裴詩淮︰“?”
徐軼︰“體內的迷香還沒有完全消解。”
裴詩淮懂了,徐軼還沒有恢復戰斗力,不能揍人,反而容易被揍,面對一群彪悍的山賊,他們處于劣勢。
裴詩淮灰溜溜重新坐回去,他听到外面的人又開始了閑扯。
“老大為什麼要留著這兩個人,之前做事利索干淨,沒錢也早宰了。”
“兩個人看上去人模人樣,兜里竟然沒幾個子兒,不過他們身上的玉,是上等的好玉。”
“別的弟兄都在睡覺,怎麼就咱倆站崗?老子實在不想看著了。”
“別急,說不定一會兒就宰了他們。”
裴詩淮听著咽了一口唾沫,徐軼閉目養神,裴詩淮忽然悄聲問他︰“王爺,江州的事我們查到現在,你怎麼看?”
徐軼依舊閉著眼楮,緩緩張了張唇,“我要把這里洗一遍,把所有經過的地方都洗一遍。”
徐軼說這句話時漫不經心,裴詩淮心里卻起了波瀾。
他半天沒有說話,外面的聲音也逐漸消散。裴詩淮說︰“人活一世,生死其實挨著。”
徐軼用淡淡的語氣問︰“你有什麼遺憾嗎?”
裴詩淮想都沒想︰“遺憾太多了,十個指頭數不過來,媳婦兒還沒娶,將來娶個什麼樣子的媳婦兒呢?漂不漂亮無所謂,看著順眼就行。”
裴詩淮絞盡腦汁,徐軼忽然睜開了眼楮。
“想成家了嗎?”
裴詩淮笑眯眯道︰“誰不想,難道王爺不想嗎。”
裴詩淮在美好幻想里沉浸了一段時間,回頭看徐軼,徐軼的臉色沒有預想中好。
“除了這些呢?還有別的心願嗎?”
裴詩淮看著徐軼的眼楮,頓了頓,認真說︰“沒有。”
他看徐軼時漂亮的眼楮溫和無害,宛如一個沒心沒肺的浪徒,腦子里只裝著吃喝玩樂享樂人生,心里卻想︰我最大的心願是有生之年報仇雪恨,把江山奪回來。
裴詩淮在心里無聲的激情明志,面上無波無瀾,他問徐軼︰“王爺呢?”
徐軼重新閉上了眼楮,此時外面傳來了呼嚕聲,放哨的睡著了。
徐軼扔給裴詩淮一個眼神,他們重新站了起來,徐軼輕輕拉門,拉不開。
而後他環視四周,目光落在了窗戶上。
他們輕手輕腳地卸下快要散架的窗戶,從窗戶里鑽了出去。
小破茅屋的外面是密林,兩位放哨的大哥睡得香甜,徐軼讓裴詩淮跟著自己,沿著院落悄然溜出去。
裴詩淮興奮地貼在徐軼身後,腳一不小心踹倒一個破盆,發出 當一聲響。
裴詩淮徹底承認自己是個廢物了,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熟睡的大哥立馬醒了。
他看見徐軼和裴詩淮,大喊一聲,抄起家伙朝他們追了過去。
門外的山賊听到動靜,從外面涌了進來,內外夾擊,把他倆團團圍住。
裴詩淮躲在徐軼身後,懊悔不已,眼下已難于補救。
山賊的老大一直沒有露面,老二從隔壁被人簇擁著走了過來,他看著被包圍的徐軼和裴詩淮,哼了一聲。
“想逃?自不量力。”
二當家披著一件黑毛的大衣,他身強力壯,脖子上掛了條鏈子,看上去像只珠光寶氣的黑熊。
裴詩淮也在心里哼了一聲︰別惹徐軼了,等他好起來,骨灰都給你們揚了。
正想著,他敲了敲徐軼的背,輕聲說︰“現在你恢復的怎麼樣了?”
徐軼面無表情地說︰“更差了。”
裴詩淮︰“……”
為首的二當家看他倆嘀嘀咕咕,爽朗地笑道︰“兩位公子,別動歪心思,剛剛屋子里的水你們喝了吧,那可不是普通的水。”
裴詩淮恍然大悟,出門前口渴,他和徐軼看到門口桌上擺著的吃食,快餿了的食物沒吃,水喝了幾口。
原來桌上的水也有迷香的作用。
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裴詩淮環視四周,四面都是密林,這個破敗的院落又被圍的密不透風,他和徐軼中了迷香,真如待宰的羔羊。
二當家從下屬手里拿過一把刀,朝著刀刃吹了一口氣,問︰“死前有什麼遺言?”
徐軼沉聲說︰“你要多少錢,要多少有多少,跟我們回去取。”
二當家哈哈笑了一聲,他目光狠戾,帶著一絲玩味︰“不是錢的問題,是我現在不想讓你活。”
裴詩淮越過徐軼笑臉相問︰“除了錢好漢還想要什麼?這位公子家大業大,什麼寶貝都能搞到手。”
“剛剛不是說了麼,我想要你們的命。”大黑熊走到他們面前,揮刀指著徐軼和裴詩淮,“說吧,誰先死,想要什麼死法?”
山間的涼風拂過他們的臉頰,像死神之手的觸摸,殘暴又無情。
裴詩淮終于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