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家。
“小于知青,你這麼早就探親回來啦?”
于君危來到村長家,還沒敲門,正好在晾衣服的村長媳婦牛春花就看見了人,于君危可是乖客,長的好,有文化,還是知青,牛春花可稀罕的很。要不是家里沒適齡的女兒家,她還早想給人做個媒。
不過去年就听說于知青已經談著有個對象,還挺放在心上,當家的帶回來一張硝好的兔皮,說是于知青想給他對象做副手套。
她嫁給當家的幾十年還沒說給她添個物什的。
牛春花就喜歡這種把對象真切放在心上的小伙子,忙招呼人進來,“快進來坐,外面風大。”
“哎,春嬸子。”
“家里沒什麼事,還不如早些回來。”于君危笑容得體的跟人打了個招呼,然後才回答剛才的問題。
“也是,你家里也沒人,還冷清,不如早些回來,我們村的人別的不說,頂頂的熱鬧淳樸。”
于君危在院子里坐下,春嬸子,也就是牛春花三除五下把衣服晾好,手從圍裙上下蹭兩下,就跑里屋沖一杯白糖水出來。
“小于知青,那手套啊嬸子已經快做好了,就差鎖個邊的功夫,快的很。”
“……是,辛苦嬸子了,那個不急,嬸子慢慢來。”想起來手套的事,關鍵林榭現在本來就在知青點,她還不知道這件事,于君危想到這里頓時緊張起來。
“我來是有一些事要跟村長叔說一聲,不知道叔在不在家?”
牛春花擺擺手,先道“就三五分鐘的事兒,馬上該雪化冷的時候,做好了你及時送過去人姑娘也正好用的上。”
然後道“你找老陳啊。”
“他在呢,一大早的老煙槍/子,這會子估摸還在書房摸他那些寶貝,估計沒听到你來,嬸子給你去喊聲。”
“哎。”
不一會兒,村長從最里頭屋出來。
于君危立馬把事情跟村長說了一聲。
“這個不妨事,林子大,每年旁的外村人也過來挖的多。”村長看似教訓的道“也就是你這孩子,做事一板一眼的,不就是帶對象來挖個筍,你都在這里當幾年知青了還在講究……”
村長搖搖頭,是個好後生,可惜就是太實在。
幾顆筍的事,竹林子里年年都長,他們也沒掏過一分錢,村長不想佔于君危的便宜。
“叔,這東西還是要給的。”于君危語氣雖溫和,卻讓人不容拒絕,他搖搖頭“竹林到底也是屬于公家的東西,是屬于整個村里人的,我們也不是只挖一兩顆,這是村民共同的資產,這樣也不會有旁人見了說閑話。”
他是一定要把這種可能掐滅在搖籃里。
村長剛想反駁,哪個小兔崽子敢說閑話,往年吆喝著別的村七大姑八大姨過來挖筍的也不是沒有,他們還敢玩兩幅面孔?!
就見于君危把東西重新推過來,慢條斯理地道“再說,這糖是春嬸幫我做手套的感謝,是我的一番心意,叔你怎麼能替春嬸做決定。”
村長一噎。
“那糖叔就替你春嬸收下,其它東西你趕緊提走提走,我這可不收這些。”
“那就更不行了。”
村長“……”
于君危無奈道“村長你看著我也沒用,這些東西是我家對象林同志自己準備好讓我送來的,這是林同志的意願,而我雖然是她的對象,但同樣沒辦法代她做決定。”
意思就是說,是林榭同志讓送來的,跟他無關,他只是一個跑腿的。
“村長你要是不收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于君危道。
村長“……”
你這不是耍無賴嗎?
于君危是正兒八經的高中畢業生,做事有條有理,關鍵腦子還靈活,平時有什麼問題都能得到回答。叫他做登記那是又快又準確,字還寫的好看,可比前幾任連個名兒都不會寫,涂個黑圈圈就是鐵蛋,畫個牛角頂朵花就敢說是牛春花的強太多了!
他們村有這麼個知青在,村長日常都是笑的見牙不見眼。
但有一天,這份靈活勁用到他的頭上,這可不太美妙了。
就,憋屈。
偏偏別人說的句句在理。
小于知青對象既不是這個村子里的人,也不是這里的知青,她想來挖筍,自然更在意村里人的想法,不想被人誤會是割資本主義的尾巴。
村子里的閑人,大嘴巴可不會因為她是知青的對象就消停。
所以這東西,得收,還是非收不可。
猶豫好一會兒,村長手里舉著煙鼻子噗嗤噗嗤抽了好幾口,才點頭道“行,東西留下,叔給你記公賬上,肯定不會有人說你對象閑話。”
這是以村長的身份公開給于君危保證了。
目的達成,于君危也松了口氣,親自給村長捻煙絲,“麻煩叔了。”
村長湊近,等于君危重新把煙絲點上,抽了一口才嫌棄地擺擺手,“得,別說那些好听話,就你啊,我跟你嬸子去年喊你那麼多次讓你來家里吃飯,就沒見你來過!”
見兩人談完,牛春花這才從屋里走出來,听到這話,伸手就給村長肩膀一下子,“人小于知青是忙正事,沒空閑,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整天村里瞎轉悠,就會瞎忙!”
再看于知青,又滿臉熱情,“小于知青你可別听他瞎叨叨,整日里正事不做哪懂你們事多。”
村長媳婦是婦協的,整日里听些家里長短,各種糟心男人糟心事兒,對村長這年紀的男人那可是一百個嫌棄。
再看知青點那些知書懂禮的年輕後生,那簡直恨不得自己再憑空冒出個十八歲大閨女。
于君危“……”
村長“……”
“……你懂個什麼玩意兒,整天就會胡咧咧。”
牛春花白他一眼,“上頭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我還是婦協的主要成員,我為人民群眾做貢獻,我的思想就是高尚的!”怎麼能算瞎說!
村長“……”
見時辰不早,于君危怕林榭一個人在知青點等的無聊,一口悶完糖水就起身打招呼離開。
知道他對象還一個人留在知青點,村長兩人也沒留人,就道“那行,不就是挖筍嗎,隨便挖,要是挖了不會做的,盡管過來嬸這里,嬸教你們怎麼做。”
“好。”
打開院門出去,于君危險些就撞到人,再一看,是村長邊兒住的鄰居,于君危頓了頓,眯眼“……岑嬸,你怎麼在這里。”
岑嬸子臉上心虛的神情一閃而過,嘿嘿笑兩聲,一手抓著碗,一手拿著筷子,心里暗罵于君危走路都沒聲,害她連躲路都來不及。
秉著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岑嬸子笑道“呦,是小于知青啊?我說怎麼剛才去後山地里摘點小青菜看到知青點的門是開的,嬸子還以為是進賊,差點叫人打進去。”
于君危抽了抽嘴角,“早上從鎮里回的,看見的人不多。”
“哦,那怪不得。”
“那小于你回吧,嬸也回去吃飯了。”這人都要走了,熱鬧肯定是沒得看,岑嬸子也就是岑紅梅眼珠子一轉,端著她的碗就要撤,也得虧碗里半碗稀飯被她這麼折騰都沒灑出一汁半米。
她要撤,于君危卻不讓。
于君危“所以岑嬸子能說說,剛才站在門外是在干什麼?”
他臉上已經沒了先前的笑,“偷听嗎?”
岑嬸子臉色一變,臉上跟變戲法似的,換成一手拿著碗筷,空的右手拍腿就要為自己申冤。
她滿臉被誤解的不忿,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她是竇娥轉世,要不是之前在她臉上看到心虛,于君危這時也能被她騙了去。
但岑嬸真的要開始撒潑打滾,于君危皺著眉,也有些為難。
正所謂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還好村長家院門還開著,牛春花一眼就看到了在門口的岑紅月,都是幾十年的老鄰居,還是吵了幾十年的死對頭,這會子一想就知道前因後果了。
曉得這女人口無遮攔,又是個大嘴巴,前頭跟她說個事,後頭隔壁村兒都能知道!
本來就是偷听,事兒不曉得半個,到時候再被她添油加醋一宣揚,小于知青她對象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要攔住她。
牛春花想著,也顧不得旁邊還有位溫和知禮的文化人于君危在場了,張口就懟“得了吧岑紅月,就算全村人無辜你都不無辜。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麼屁!偷听就偷听,你裝什麼兔尾巴,你心里那點小九九我還能不知道?”
這話說的就不好听。
岑紅月當即不樂意了,一手叉腰,換了個攻擊對象,“牛春花你說什麼狗屁話!老娘吃個飯路個地兒還要跟你匯報聲呢,怎麼的,門口這塊地是你家的?我還踩不得啊!”
于君危“……”
于君危有些頭痛的伸手捏捏眉心,本來他是想早點把是辦完,早點回去的……
他視線投向院子里,村長老神在在地端著他的搪瓷缸,一口一口慢悠悠地喝著茶根子泡水,對眼前的景象早已習以為常,她們要是兩天沒吵起來他才要覺得奇怪。
于君危這個比他還不靠譜!
等于君危終于心疲力竭的回去,林榭已經吃完了半袋子酥糖,正在翻看于君危書架子上的書。
“怎麼回來的這麼晚?”林榭起身過來關切問道。
于君危就簡單的把事情跟林榭說了一聲,最後的處理結果是,反正岑紅月這個大嘴巴已經知道一些了,與其讓她添油加醋的出去亂傳,不如把事情都說給她听。
有岑紅月在外面傳,再看到林榭在挖筍,他們也不會在心底嘀咕些有的沒的。
她提前給了東西,是屬于換的!
林榭同情地看他一眼,怎麼說今天這一出也是為自己忙活才惹出來的,林榭看于君危還一臉心有余悸的表情,連忙笑盈盈遞上還溫熱的水杯,“快喝口水潤潤嗓,為我都累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