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肆卻覺得這位小公子臨危不亂、很有斗氣,有些另眼相看。
除此之外,凌肆記得這個小公子的面容很熟悉,好似在哪見過,卻如何也記不清。很快武場就喊了凌肆的名字,他的第一場是與江鬃相比。
江鬃是今年的武探花,亦是車騎大將軍江鞍的次子。畢竟雖說是迎娶公主,但到底是入贅皇室,江鞍性情剛烈,與傳統的士大夫一般,自不讓嫡子出場。不過大將軍之家,哪怕是次子,雖是和家族萌庇有關,但他能從世家子弟里脫穎而出為探花,實力是極為強悍,容貌也出挑。
“在下敬仰文人,不想卞伊公子也來比武。”江鬃極其自信自己絕對不會輸給這個文人,他抱拳道︰“不過武場之中,我是不會相讓的,如有得罪,多為諒解。”
凌肆亦抱拳,卻沉默不語。
兩個人即將比武,只見凌肆甩袍子,向後一撤,正是蓄力。江鬃迅速功擊過來,他的武術是重拳,他速度極快,只一會就如暴風一般迅速上來,欲直砸中胸。凌肆迅速下彎側身,雙手撐地,腳擊他的下顎後,好似飄落楓葉一般安然站立。
江鬃皺眉,他回頭看見凌肆的背影,看他是練家子,想來是不用兵器不行了。于是從自己隨身帶的劍鞘里抽出劍,他的目光凝重起來。
“這江鬃是聰穎之人。”
台上的皇帝自然看得出凌肆的速度敏捷程度遠高于江鬃,如今用兵器,卻是不小覷對手。
凌肆側身,但他坦蕩蕩,眾人看見他身上沒有武器。難道他要赤拳對上江鬃的堅韌?這可是極其狂妄的舉動。不過等了大半天,好像這“卞伊”的確如此。
江鬃的力度十足,他握緊劍虛實晃動,最終目的卻是直擊入凌肆的肩膀。眾人見這面具人竟敢以一只中指抵著劍鋒的側翼,讓劍傾斜了方向,這得是有極強的力道才能做到。江鬃持續用力穩固位置,凌肆的確招架不住,劍鋒直指他,他干脆一腳踢開他的劍,然後迅速向後撤。
凌肆這一撤,讓江鬃猛地爆發向前。凌肆仍不停止,至台的邊側才屹立不動,江鬃見有機可乘,繼續用力驅使身體前進,但他的控制力度不足,直掉下了台階。
“卞伊公子勝!”太監敲響了鑼鼓。
江鬃的確不可置信,但他是武人,講究武場上的比斗,也知道“卞伊”沒有使用下三濫的招數,仍承認自己技不如人,抱拳後就離場,當眾皆贊其好氣度。
比武是抽簽決定的,江鬃的實力其實很強,原本怎麼也能打個好幾回到半場局,但奈何遇見了凌肆,他只好下場。武場中不乏有雜魚,或是來踫運氣的,可惜實力居上的幾位高手迅速解決了他們,最終晉級。
御蘭好運,對手都並不怎樣,她是晉級人之一。最終晉級的幾個,“卞伊”、慕冷雪、祁洛言、莫晝,除此之外還有個民間的高手,叫蕭瘦山的。
晉級罷了,中場休憩。
祁洛言先行走到凌肆的旁邊,笑言道︰“那喚慕冷雪的小兄弟,倒是敏捷,有幾分功夫在,也不知是師從何人。他能晉級,我也是實在是想不到。不過這次水平倒是不怎麼高,我才能晉級,其實被你打下去的江鬃是個高手,好在我沒遇上。”
凌肆一言不發,他有些干涸,他先行走至後院的小隔間里,用水壺倒了一杯水,再半掀開面具飲了水。
“跑什麼,等我啊!”祁洛言立馬跟了上來,走入了狹隘的休憩隔間,拍了凌肆的後背,很是洋洋自得︰“依我說,卞伊公子這次的駙馬爺必是當得上!”
“未必。”凌肆擦了嘴,放下了杯子,再次戴好了面具︰“那蕭瘦山的步子很獨特,懷柔有力,變幻莫測,我看不透他。”
“連你這個進士也?”祁洛言自己是看不出來那蕭瘦山實力如何,只覺得他花拳繡腿,卻屢屢贏了其他人,本以為他是運氣好而已,不想凌肆這麼一說,恐怕真有點什麼。但他豁達,道︰“管他的!我信你必——”
祁洛言話剛剛說到一半,突然听見了茶杯挪動的聲音,他迅速閉嘴,他發現凌肆根本沒有再動茶杯,必是有人在偷听。完了!這個人很有可能會懷疑凌肆的身份。
不待祁洛言想怎麼抓,凌肆迅速低聲和他道︰“你去左邊的隔間,我去右邊。”
他們分頭行動,但是兩個人都無功而返。這時候,又響起了繼續比賽的銅鑼聲,他們必須上場了,也就不再多看,路上洛言與凌肆道︰“待會我半場敗了,就去和公子說一聲,你安心就是。”
此時此刻,躲在屋檐上趴著的莫晝的脖頸流出了冷汗,他細細回味剛剛兩個人的談話。這麼一說,那“卞伊”竟然是找人替考,而替考的人是個進士,難怪他武功如此高強。想了片刻,莫晝也迅速跑去武場。
武場的比武毫無懸念,最終只剩下凌肆和蕭瘦山二人。
蕭瘦山是個肆意瀟灑的人,他舉手投足都是自信張揚,見最終對手是凌肆,也是極為期待。他拱手笑道︰“卞伊兄弟舉手投足皆是戾氣,不知你小小年紀怎麼練就,但這是畢竟是武場,還望你手下留情。”
蕭瘦山游走江湖已久,四處行俠仗義,也是頗為自得。雖他也不過是二十五,但他武功高強,觀察力也不錯。他觀察這個“卞伊”,與他的武術好似相克,快準恨,像是磨礪了十年的刀鋒。按理說京城中人少見有這樣的。
這次來參加比武招親,不過是偶然,他也不想娶什麼公主,只是想著畢竟來者皆招待飲食,不如來吃上一頓便飯。
“蕭兄見諒,在勁敵面前在下不敢留情。”凌肆光明磊落的說出此話,就是讓蕭瘦山注意。
蕭瘦山這麼一听,不免哈哈大笑。這小兄弟雖招式冷狠,但人倒是很正直。
他們二人迅速凝視于彼此,雙方都開始認真起來。凌肆選了一把長劍,自然先發動功擊,他預料蕭瘦山必會看得出自己的破綻,所以刻意變化了招數,原擊中胸脯,但臨時抵住他的脖頸。不想蕭瘦山的反應極快,迅速用身上的長纓抵住,再迅速貼上來,擊中凌肆的腹部。
凌肆沒有逃過,他握拳,再次轉至蕭瘦山的背後,他不屑于偷襲,反而用劍鞘擊他後腦。可惜蕭瘦山身體柔軟,迅速翻身,避開了此擊。
他們擊打許久,在場人都目不轉楮看著,都道這才是大場面。
兩個人不分上下,凌肆和瘦山兩個人都極其意外對方的武功如此高強,可惜不分伯仲,一擊一化來來回回下來,最終都筋疲力盡。
時日快至傍晚,黃昏到來。蕭瘦山突然發覺他餓了,也不再認真,露出了好幾個破綻。凌肆知道他是故意的,但仍然步步緊逼,他知道自己必須贏。
“你真不放過我,這麼喜歡公主?”蕭瘦山好似要敗了,但又游于線上,談笑自如。
“我必須娶公主。”凌肆直接回復,目光堅定不移。
蕭瘦山哈哈大笑,想是成人之美,于是干脆放下武器,自己下了台。他步子輕快,也不等人說什麼,走去了灶台邊的椅子上用餐去了。
眾人見蕭瘦山主動退台,都嘩然不已。
公公看清楚了就敲了銅鑼,聲音拉長道︰“駙馬爺已定,卞伊摘得頭籌!”
凌肆見到底定下來,于是向四處拱手道“承讓”二字。
早早御蘭下台的御蘭換了一身女裝,她和丫鬟換了衣裳回來,安靜坐在珠簾後邊。
本只是在氣著吃梅子,見了駙馬爺定好了,梅子也不吃了。這可恨的卞伊,休想當她的駙馬!
“等等!”說話的是莫晝,他走上了武台,直接向台上的皇帝作揖︰“陛下,草民有異議!”
季皇見有人反駁,也不急不鬧,慢慢說著︰“比武招親比的就是武功,卞伊不曾耍詐,眾皆可觀。你有什麼異議?”
“他武功自然厲害,只是戴了面具,陛下如何知道他沒有冒名頂替卞伊公子?”莫晝再次作揖,冷笑道︰“此人並非報名的卞伊,草民請治其欺君之罪。”
這話一說,所有人都開始議論紛紛了。
季皇這下臉面掛不住了,根本笑不出口。這卞伊找人冒名替考?他把皇室臉面放在哪里!
“你把面具取下。”季皇冷靜下來,當場下了命令。
這下子,所有人都看向了武台上大放異彩的面具人,多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凌肆暗道不好。他早應該想到是莫晝,只是已經晚了。他現在心如死灰,慢慢地摘下了面具。眾人一看,此人雖不是卞伊,但有著極好的面孔,看著是個極為英俊的公子。
“台下何人。”季皇氣憤不已。
凌肆知道自己死罪,于是跪了下來,道︰“草民安白寒,參見陛下。”
安白寒!哪怕是在京城,也流傳了寧州安白寒的事情。此人年紀輕輕,武功高強,相貌俊逸,如今已是進士,只差朝廷安排官職罷了。他明明是前途無量,竟出來替考!
“大膽安白寒!你藐視皇室,替卞伊公子的名號入考,罪該萬死!”
莫晝自然是報復心理,見他這樣落魄,直接落井下石。但他又不敢得罪卞伊,就道一切都是凌肆的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