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與陸照見過一面後,至富終日恍惚,如飼養場里一只被驅趕上屠殺流水線的肉豬,忐忑無助地等待著命運的宣判。
他不知道這場厄運會以何種形式降臨,宛如一只驚弓之鳥,草木皆兵。
至富按住頻率紊亂的心髒,急促呼吸著,從抽屜里拿出速效救心丸。他抖出四粒藥,一把按進嘴里咽下去。
過了幾分鐘,緩過來的至富臉色陰沉地看著手中的藥,用力攥緊藥瓶,紅潤的手掌被壓的發白。
他咬緊牙關,氣的直接把藥瓶用力扔出去。沒有闔上的綠色藥瓶砸到牆,棕色藥粒從中四濺而出,嘩啦啦散落到地板上。
他一輩子的心血,付出過多少代價終于從一個農村窮小子爬到現在這一步,難道要栽在這里?
不甘心!絕對不甘心!
憤怒與不甘幾乎沖淡了至富心中的恐懼,他不斷思索解決方式。
至富氣勢洶洶地想破腦袋,卻無力的發現根本沒有人可以反抗陸家,更不會有人為了他而去得罪陸家。
就在他開始絕望的時候,手機傳來一道特殊鈴聲。
听到的一瞬間,至富雙眼睜大,連忙拿起手機。
這個鈴聲是他一出事聯系不上至灼時,為他專門設置的。此時對方發來一條消息。
至灼︰父親,我現在已經進入陸氏集團了。
對啊,就算陸照不吃那套,可至灼是自己的親兒子啊!
至富似乎看到了唯一的希望,他連忙撥通對方的電話,忐忑等待結果。
“喂。”一道悅耳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至富握著手機,手激動的在面前比劃兩下︰“小灼,我是爸爸啊。”
他著重強調了“爸爸”兩個字,好像在提醒對方,又好像在對自己證明什麼。
至灼站在辦公室里窗下,眺望面前繁華的商區。听到手機里傳出來的話,他緩緩揚起唇角。
“您最近還好嗎?”
“我、我……”至富的聲音哽咽一下,焦急解釋,“小灼,陳卓姿那件事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要相信爸爸啊!”
至灼漫不經心听他的解釋,尋了個面前的矮櫃坐下,隨手從旁邊的青花瓷瓶里抽出一只明艷的玫瑰。
他嗅了嗅玫瑰濃郁的香氣,語氣懇切,充滿了無條件的信任︰“我當然相信您。”
至灼這句話讓至富松了口氣,但是還不夠。他趁機說出那天與陸照見面的情況,不安地問︰“陸少說我在他眼里是個死人,你說他有什麼打算?”
捏著花睫的手一頓,至灼的眼楮忍不住彎起一個明朗的弧度,他問︰“他是這麼說的?”
至富昂了一聲︰“一字不差,我差點以為自己當場就要被——”
他沒敢說出那兩個字。至富現在對死字有些ptd,光是想到,都想再吃幾粒速效救心丸。
至灼放下手中的花,心情頗為愉悅。他昂起頭,穿過辦公室的玻璃牆,望向外面的辦公區,語氣安慰︰“放心,他只是說說而已。陸照總要顧及我的感受,您畢竟是我唯一的親人。”
至富要的就是這句話,連忙點頭︰“對對對,你一定要穩住他。”
要命的事情終于解決,他長吐一口氣,嚇出來的心律不齊似乎瞬間都痊愈了。放松心情後,至富重新注意到焦急間忽略的關鍵。
他試探問︰“你說剛剛說你進入陸氏集團是什麼意思?”
電話里,至灼聲音理所當然︰“當然是答應您搭上陸家的事情啊,我跟著陸照來到陸家以後一直在為您辦這件事,現在已經成功在陸興遠手下了。”
至灼這段話說的輕松,至富卻十分震驚︰“你成功了?”
至灼笑了一聲,語氣意味深長︰“當然,我一直想著父親呢。”
他暗示道︰“現在,陸總交給我一個集團重點項目,現在需要一些合作企業。”
……
終于掛斷電話,至灼笑眯眯收起手機。這時,室內響起一道敲門聲。
“請進。”
門被人拉開,一只腦袋從外面小心翼翼探進來。明顯精致補過妝的女人望見窗下曲腿隨意坐在矮櫃上的青年,眼眸瞬間略過一絲驚艷。
她臉頰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至總,下班了,您有空一起去吃飯嗎?”
至灼側頭望她,低笑一聲問︰“只有你嗎?”
誰不想只有自己呢?
至灼來集團不過幾天時間,僅依靠一張臉便已經聲名遠播,這片寫字樓群里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他。
無數愛慕者趨之若鶩,里面不乏位高權重者,更何況還有傳言他和陸少有些曖昧關系。
單獨與這位吃一頓飯,是要惹眾怒的,沒有背景的人根本無法承受。
女人咬著下唇,悄悄抬頭。與那雙迷人的桃花眼對視的瞬間,她忽然覺得如果可以獲得他的青睞,承受眾怒又如何?
感受到背後投來的敵視後,她懊惱的捏住拳頭。
女人回答︰“是辦公室的聚餐。”
至灼揚眉哦了一聲,站起身。他邁動長腿,路過沙發時撈起隨意扔在上面的西裝外套搭在臂彎。
走到女人面前,至灼笑著抬抬下巴示意︰“走吧。”
至灼自上任以來,從來都是準點下班,一分鐘都不多待。為了可以成功邀請這位魅力十足的上司共進晚餐,整個辦公室第一次那樣齊心協力提高效率,爭取不被工作拖後腿。
此時,距離下班時間剛過十分鐘,辦公室已經空無一人。緊閉的玻璃門前,一個人悄悄走過來。
張承運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人後,用胸前的工作卡刷開門禁,進去直奔至灼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百葉窗沒有關上,透過玻璃牆里面的景象一覽無余。見識過至灼的警惕心,張承運沒敢進門,只舉著手機在玻璃牆外拍了幾張。
他熟練地發給某個賬號。
【陸照︰這是什麼?】
張承運連忙回復。
【張承運︰至總辦公室。】
他抬頭看一眼面前的辦公室,也嘆了一口氣,十分理解陸照為什麼會問出這句話。
如果是他,肯定也會以為這是一間花房。
【張承運︰至總來的第一天下午開始,就一直有花送過來。再過幾天,估計都要放不下了。】
張承運想想這幾天的盛況,不禁為他們陸少擔心。畢竟近水樓台先得月,陸少不僅不近,還要天天上學。
他搖了搖頭。
【張承運︰陸少,至總太招搖了。現在您來給至總送午飯,估計都要排隊。】
他這一連串的消息發過去,對面好久不來消息。張承運下意識算了算時間。
嗯,高三晚自習要開始了。
抬頭看了看被送成花店的辦公室,不禁搖搖頭,又嘆了一口氣。
陸氏大樓下,一群精英男女有說有笑走出來。被環繞的中央的青年自帶聚光燈一般,看過來的人總會將視線第一個投向他,然後移不開眼。
有人大著膽子先一步與至灼搭話︰“至總,您想吃什麼?”
至灼看向他,笑問︰“你們這麼多人聚餐沒有訂好地方?”
那人連忙解釋,生怕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下次這樣都約不出來了︰“我們預定了好幾個地方,只是怕您不喜歡,所以征求一下您的意見。”
至灼了然的點頭︰“我——”
“他恐怕去不了了。”一道聲音打斷他們的對話。
至灼一頓,緩緩抬眸,看到一個眼熟的男人。
杜危一身高定西裝,站在人群的對面,深沉的眼楮直接鎖定在中央的青年身上。
他抬起手擺了擺,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酒吧嘈雜,采光閃爍,舞池里人擠著人,都在跟隨這動感的音樂忘情地搖晃。
卡座里,至灼握著一杯酒,垂眸笑道︰“把我從聚餐路上攔下來,卻只請酒不請飯,杜總真不是一個體貼的人。”
杜危抬起手,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染上酒意的眼楮只放在至灼身上,絲毫不遮掩自己的企圖。
他反問︰“你不喜歡?”
至灼直接將酒擱回桌上,玻璃杯與桌面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不喜歡。”
至灼放下嘴角的笑,淡淡瞥向身旁的男人︰“上次見面我就說過,你的眼楮太髒了,我很不喜歡。”
酒吧彩燈下,青年漂亮的桃花眼流光溢彩,格外奪目。他的主人說話卻格外無情,直接破壞了這天然營造而出的曖昧氣氛。
可是杜危對此毫不介意。他笑了一聲,抬手拿起旁邊的酒為自己又斟上一杯酒。
抬眸看向至灼,杜危舉杯示意︰“給個面子?”
至灼盯著眼前這杯酒,頓了許久,最終還是在對方的眼神中將這杯酒一飲而盡。
剛喝下沒多久,青年臉上便蒙上一層動人的緋紅。至灼昂起下巴,垂眸望著男人︰“說吧,找我什麼事。”
杜危放松坐在卡座里,手掌中酒杯轉動,反射燈光的玻璃熠熠生輝,卻不如美人酒後含水的眼眸奪目。
他忍不住支起手臂,指尖在自己的嘴角摩搓兩下。
注視著至灼,杜危緩緩說出自己的目的︰“至總介不介意換一個公司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