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停在劉堯附近。
隨著轎簾掀開，一道身影顯現出來。
他穿著溫潤的玉色衣裳，有著溫潤的氣質。
便是整個人，都顯得那麼溫和儒雅。
接著，他溫潤的聲音響起︰“九弟，時間不早了，你在這做什麼？滿身酒味，可是喝酒去了？”
劉堯繼續擺爛，他朝劉昱拱拱手︰“太子皇兄。”
劉昱依舊潤朗︰“九弟，你這醉得不行了，本宮送你回去。”
劉堯擺手︰“不用太子皇兄費心，不會死在太子皇兄面前，給太子皇兄添堵的。”
劉昱依舊好脾氣︰“九弟，你調皮了。”
他話音剛落下，便有兩名護衛走到劉堯身邊，強行把劉堯扶上轎子。
這時，劉昱像是才發現白明微的存在一樣，他噙著笑意看向白明微。
白明微走過去，拱手行禮︰“末將拜見太子殿下。”
劉昱笑問︰“鎮北大將軍怎的在此處？”
白明微淡聲解釋︰“臣奉陛下口諭，前去護衛北燕使臣元詢大人。”
“途徑此地，路遇九殿下醉酒，所以前來看看。恰巧太子殿下就出現了。”
劉昱扭頭吩咐屬下︰“你們先送九弟回皇子府，本宮自行回去。”
一行人听命行事，抬著喝得五迷三道吵吵嚷嚷的劉堯，折道前往九皇子府。
劉昱回眸，看向白明微︰“這夜黑風高的，鎮北大將軍走夜路不安全，本宮送你。”
白明微拱手，卻開口拒絕︰“有勞殿下費心，臣有馬車與侍女護送，不會有任何危險。”
劉昱上前一步︰“你就這麼討厭本宮？”
白明微默然不語。
適當的距離，以及恭敬的姿態，都是豎在兩人之間那道疏離的高牆。
劉昱望著疏離到近乎嫌棄的白明微，目光微閃，隨即低笑一聲︰
“拒絕就意味著討厭，白明微，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討厭儲君，就不怕本宮，懲罰你麼？”
白明微依舊沒有言語。
這種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態度，使得劉昱笑容頓了頓。
然而尷尬只是稍縱即逝，劉昱又恢復到那副君子端方的模樣。
他轉身先走一步，行了一段距離，他回眸︰“還不跟上？”
白明微垂下眼瞼，隨後走向劉昱。
她落後劉昱半步，顯得恭敬又冷漠。
馬車上的成碧掀開車簾，吩咐馬夫︰“你先回府吧。”
她跳下馬車，快步跟上白明微。
雖然落後幾步，但因為她的存在，倒是讓白明微與劉昱的同行，顯得單純許多。
灰灰懶洋洋地趴在她的頸上，依舊無精打采。
劉昱沒有回頭，身為儲君，一行一動自有規矩。
因一名下人回頭，不是他身為儲君會做出來的事情。
所以，他自然也就沒有把話題扯到灰灰身上。
三人的腳步聲響起，越顯得這夜靜謐許多。
最終，還是劉昱率先開口︰“令妹的事情，本宮都听說了，也不怪九弟這麼消沉。”
“到底是韋貴妃太過較真了，畢竟兩人年紀都還這麼小，能有什麼情愫在里頭？”
白明微咀嚼著劉昱的話。
這里頭信息實在太多了。
不僅表達了劉堯因韋貴妃的行為備受打擊，還踩了韋貴妃一腳。
若是白明微附和，那就是對韋貴妃的不敬。
于是，白明微只回應這麼幾個字︰“多謝太子殿下關心。”
劉昱見白明微依舊巧妙地回避問題，露出意料之中的神色。
他繼續開口︰“不過本宮不明白，六姑娘活潑可愛，頗有幾分鎮北大將軍的風姿，怎麼到了韋貴妃的眼里，就成了配不上鳳子龍孫的破銅爛鐵？”
“照理來說，白家世代書香，姑娘們都浸染著書卷味，一個個知書達理，出類拔萃。”
“再加上白府世代勛貴，白相更是在東陵擁有舉足輕重的位置，這樣一樁婚事，門當戶對，韋貴妃卻看不上。”
白明微听著劉昱的話，心底卻在發笑。
這樣溫潤的氣質，如此柔和的聲線。
用如此語氣說著這一席話。
若非沒有幾分定力，怕是要因為這些話恨死韋貴妃了。
想到這里，她絲毫不為所動。
然而她也在揣測劉昱的目的——難道只是叫她恨上韋貴妃那麼簡單麼？
劉昱這是在試探，她與劉堯的親密度麼？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但足以讓白明微警覺起來。
她開口，聲音波瀾不驚︰“臣也不明白。”
像是回答了劉昱的問題，卻又什麼都沒有回答。
若是她用冠冕堂皇的話，將此事搪塞過去，只怕劉昱必定認為，她在維護韋貴妃。
然而她這麼回答，卻讓劉昱拿不準了。
于是，劉昱只好說︰“興許總有一天，我們都會明白的。”
劉昱的話，算是終止了這個話題。
白明微笑道︰“承殿下吉言。”
劉昱負手，與白明微並肩而行，他問︰“鎮北大將軍與北燕來使熟識麼？緣何他上書父皇，指名要你護衛呢？”
白明微平靜地回應了問話︰“興許是因為臣于元大人有救命之恩吧。”
“殿下您也是知曉的，劫後余生的人，會比較依賴救他們于危難之際的人。”
劉昱笑道︰“若是真這麼簡單，那本宮也不必為大將軍擔心了。”
白明微輕挑眉頭︰“哦？不知太子殿下這是何意。”
劉昱徐徐開口︰“本宮也只是猜測，無法確定這是否為真，但本宮覺得，元詢的目標是你。”
“大將軍可別忘了，當初一紙婚書，差點讓你遠嫁北燕；這元詢未娶，你未嫁，這不就是一個故技重施的好機會麼？”
白明微笑了︰“若是陛下非要下這道旨意，臣又能如何呢？”
劉昱偏頭看向她︰“你若是不願意，本宮幫你擋了便是，你應當知道，本宮有這個能力。”
白明微只是笑了笑，並未回答劉昱的話。
正當劉昱就要再度開口時，她抬手指了指側邊︰“驛館到了，多謝殿下相送，臣有要務在身，就先進去了。”
劉昱深深地凝了她一眼，忽然抬起手，去撢了撢她肩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塵。
隨後甩甩袖子，負手離開。
白明微頭也不抬，仿佛沒有半點反應。
成碧卻把眉頭高高蹙起︰“這太子殿下，究竟想要做什麼？”
白明微看了燈火通明的驛館一眼，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