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萬家燈火。
白明微上了宋成章的馬車。
偌大的馬車里，可供幾人落座。
而此時，里面僅有宋成章一人。
見白明微上來，他給了白明微一個眼神，示意白明微坐下。
待白明微落座在側，他緩緩開口︰“說吧，情況有多嚴重？”
是的。
關于假使臣一事，必定有後招，不可能只是為了陷害她一個不察之罪那麼簡單。
所以在元貞帝面前，她把所有責任都往北燕身上推，先用那番言語暫且穩住元貞帝和朝臣。
否則元貞帝可能會立即找人來背這口鍋。
但其實，情況遠比大殿之上那番話還要復雜得多。
這一路她都在思考，接下來最有可能遇到幾種情況。
于是她仔細向宋成章解釋︰“大人，不管假使臣這個計謀的初衷是什麼，眼下都陷入了幾個困局。”
宋成章認真地看向她︰“什麼困局？”
白明微道︰“第一個困局，便是今日新上任的京兆尹，恰巧在使臣遇襲後不久，經過遇襲現場。”
宋成章嘆息一聲，雙目在昏暗的馬車里，透著森森寒涼︰“這可真不趕巧，若是到非要找替死鬼的地步，沈大人怕是在劫難逃。”
白明微頷首︰“其二就是，這些假冒使臣的人，很可能來自于月城。”
宋成章眉頭擰起︰“月城如今駐扎著白家軍，若是落實了這個猜測，那麼最後擔責的，必然會是你。”
白明微繼續說道︰“這第三個困局，就是接伴副使帶來保護使臣隊伍的人馬，只怕有一部分流散在外。”
“今日跟在接伴副使身邊的，一共只有十二名護衛，不管外面流散著多少護衛，都會是一個不定時的麻煩。”
宋成章擰緊的眉頭沒有半點松開的跡象，他坐直身體，雙手按在膝上，像是在做思量。
“若是真有漏網之魚，被有心之人找到，屆時他們口中的話，都會成為攻擊任何人的利器。”
為了不讓宋成章卷進元五的計劃之中，白明微隱瞞了元五那些詭計，只是告知宋成章這三個重要的消息。
宋成章默了片刻，看向白明微。
行動的馬車，窗簾不時掀起，有光落入馬車里，照見了他雪亮的雙眸。
“老夫此番自請來襄助你，已經做好應對任何後果的準備，你可是還有什麼事，不想讓老夫知曉？”
白明微權衡再三，還是如實相告︰“大人，元詢的目的，怕是要離間我與陛下之間的君臣關系。”..
宋成章听了，沒有任何意外︰“東陵北境防線是你在守，十萬將士又是你一手練出來的。”
“一旦北境沒有你，北燕踏破東陵城防揮兵南下指日可待，元詢這樣做，情有可原。”
白明微搖搖頭︰“不僅如此，我懷疑他想要把我變成，揮向陛下的劍。”
“所以欲通過破了我，從而破了北疆防線，只是下策；上策是，兵不血刃，拿下東陵。”
宋成章面色大變︰“丫頭，這話可不能亂說！”
白明微的聲音，平靜得仿佛沒有任何情緒︰“宋大人，你我都心知肚明，若非里應外合，北燕那五座城池就不會那麼快破了。”
“如果不是有小人作祟，八萬將士就不會陣亡陰山。北燕的手，早就伸到了東陵。”
“或許他們早已部署妥當，而我就是那畫龍點楮的一筆；大人，我們須得守住了。”
宋成章坐得筆直︰“太後早就給我們幾位老臣遞來消息，讓我們務必要協助你。明微，你要牢記太後這份心。”
白明微聞言，很快就領悟了宋成章的意思。
宋成章這是在告訴她，念在太後的份上，別被策反了。
默了默，白明微道︰“大人放心。”
短短四個字，她說得重若千鈞。
白府滿門忠魂在前，她自然不會背叛東陵。
然而元貞帝，她不在乎。
只待時機成熟，她定會向元貞帝清算新仇舊賬。
見她這般，宋成章便沒有多言。
他問白明微︰“你有什麼計劃？”
白明微徐徐道來︰“首先，得提前做好預防，收集能證明沈大人清白的證據，爭取時間。”
宋成章表示贊同︰“只要查清整件事情的真相，那麼沈大人的嫌疑，也就洗清了。”
“但在此之前，的確得先搜羅出一些證據，證明沈行知的清白，才能拖延時間。直到真相大白。”
“你在明處多有不便，朝中那些錯綜復雜的關系，老夫也比較熟悉，此事交給老夫來辦。”
白明微認真應下︰“是，大人。”
接著，她繼續開口︰“與此同時，需得搶在所有人的前面，查到假冒使臣那些人的背景信息。”
宋成章點頭︰“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提前揭發他們的身份，先聲奪人，截斷想要借此事做文章那些人的後路。”
“此事你較為方便，你便去辦吧，至于朝中很多事情，本官自會為你留意。”
白明微開口，說出了下一個打算︰“至于接伴副使帶來的那些護衛，我想現在已經被某些人控制了。”
“我們能做的，就是盡量找到他們。若是找不到，便只能從接伴副使入手，而後尋找應對這些人可能會帶來的後果之方法。”
宋成章默了片刻，而後開口︰“此事你去辦吧，你手中的人手，想必比老夫的還要多。”
“朝中各方勢力，老夫會幫你周旋，但找人這種事，非老夫之所擅長。”
白明微一一應下︰“元詢那邊，我會與他周旋，一切就仰仗大人了。”
宋成章語重心長︰“老夫這麼做，豈是為了你個人？每個人對家國之愛的表達，強烈程度或許有所不同。”
“但一個心存家國的人，必定會想要去守護，而老夫與你一樣，想要守護這片養育我們的土地。”
“只是老夫勢單力薄，無法撼動時勢，能做的事情唯有盡己所能去守護罷了。”
白明微沒有多言，拱了拱手，便退下了馬車。
宋太傅乃是太後的人，這些年領著清貴的虛職，與避居行宮養病的太後一樣，不問世事。
朝中暗潮洶涌，爾虞我詐，他們都袖手旁觀，落得一個清閑的同時，也在無數爭斗之中明哲保身。
之前總覺得他們膽小怕事。
可現在想想，這何嘗不是太後保全力量的一種方式？
若非如此，那些真正為國為民的，早就化作一仸黃土。
馬車越行越遠，白明微在回去的路上，踫上了前來接她的白瑜。
看到白明微，白瑜連忙走過來︰“明微，我們這邊有發現，在等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