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不是李原心理轉該不該去講述,而是跟著你前面給出的設定,李原這個角色的轉變的方向不應該是這邊啊!”
    “為什麼不能是這邊?每個人心里都有原始的生的本能和死的本能,你說李原應該走向毀滅,那為什麼就不能走向新生呢?”
    “我沒有說李原一定會要向毀滅,而是既然你要讓李原新生,至少前面得拍的跟這方面掛鉤吧?哪怕是給一個鏡頭隱喻呢?你這部片子120分鐘,講了110分鐘的毀滅,突然就他媽的新生了?”
    兩人大吵特吵,一切都根據計劃來,但不同的是,吵成真的了。
    越吵越凶!
    伍貫軍氣的一巴掌拍到了大監上,把其他人嚇的抖了三抖。
    但沒有人敢上前去勸架,沒看到各部門的老大都沒去嗎?
    特別是飾演男主的演員,伍貫軍和白野都是為了他這個角色爭吵,可他是真不敢插嘴。
    今天的整個片場中,資歷最高,跟伍貫軍最久的,是一個燈爺。
    有一個副導演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小聲道︰“您去說說?”
    燈爺雙眼一瞪︰“我說個球!”
    “您熟啊,您和白老師在開幕式共過事。”
    “就是因為一起做過事,我才知道說了沒用,放心吧,他們兩個不會吵很久的,馬上就有一個要脫身去冷靜。”
    兩人在小聲交流,其他人都盡全力在偷听。
    副導演咋舌道︰“吵成這樣了還能冷靜下來啊?”
    燈爺肯定道︰“能,這次是吵出真火了,所以才會冷靜,要是兩個人沒發火,那才完了,不知道要吵幾個小時,精力充沛的嚇人。”
    果不其然,白野見到老伍拍器材了,呵了一聲道︰“行,你的片子你做主,我接下來一句話都不說!”
    然後直接轉身離開,好巧不巧的朝燈爺走了過來。
    副導演見狀連忙收聲。
    “好久不見啊老周。”白野打了個招呼,“剛剛一來就被拉過去看片了,沒注意到你。”
    燈爺笑道︰“沒事,是有段時間了沒見,你消消氣。”
    “消,怎麼不消?”白野陰陽怪氣,“反正不是我的電影,到時候虧的不是我錢。”
    得,這話沒法接了。
    周圍的人只當沒有听到,連燈爺都苦笑了一下,拱了拱手︰“別別別,還是沒消氣,就少說兩句吧!”
    “行,我去周圍逛逛,晚上一起喝酒。”
    ......
    白野在片場待了三天了,期間跟伍貫軍吵了六次。
    說真的,除了第一次,後面他是真的不想爭論,可問題是老伍听到心里了,沒事就來找他。
    可能是吵累了,兩人蹲在片場最外頭,終于心平氣和了。
    老伍叭叭的猛抽煙,問道︰“我拍的真的有問題?”
    白野回道︰“不說電影,我們換個東西,你看到小說嗎?我指的是現在年輕網友愛看的網絡小說。”
    “了解過,沒怎麼看過。”
    “在網文里,作者想反轉一個重要的設定,前面必須得埋伏筆。哪怕作者心里清楚,這個設定是從最開始就想好要反轉的也不行,你猜猜為什麼?”
    “今天吵的腦仁痛,不想了,你直接說吧。”
    “跟創作者無關,跟讀者有關。被誤解是表達者的宿命,而這個時代更是如此。你突然的反轉,只會讓觀眾讀者覺得你在吃書,覺得你這個作者導演沒能力。”
    伍貫軍沉默。
    白野說道︰“我能站在創作者的角度上理解你的意思,我知道每個人生來就有生死兩種永不消逝的欲望,李原朝哪邊轉變其實都正常,但其他觀眾知道嗎?每個觀眾都知道嗎?
    現實中才不需要講前因後果的邏輯,文藝作品反而是最需要邏輯的。他們到時候罵死你!”
    伍貫軍嘆了口氣,說道︰“所以我這幾年拍的東西,都不夠站在大眾的立場上?”
    “老哥,你拍文藝片,是現在所有還能拍的導演中最好的,但大眾不愛看文藝片。”
    “哎,我還是沒有找到商業和文藝中間的那個點啊...”
    當今年代,電影和那些網文一樣,或者說,所有創造都有一個相似的地方——
    有一條‘商業’和‘藝術’的線,擁抱商業,就會被說無腦。擁抱藝術,就會被說,哦,擁抱藝術不會有太多人看。
    四大名著好,但所有閱讀網站,排第一的都不是四大名著。
    當然啦,大部分創作者壓根就沒有能力偏向藝術,只有極少數的創作者,又有錢財名利等各種需求,才會去找那條線。
    那太難了。
    但是,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于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書里早就說過的。
    伍貫軍收拾好心情,事已至此,他不會被白野三言兩語就說服,但會認真思考是不是需要改變。
    “你呢?你準備拍什麼,有頭緒了嗎?”
    白野笑道︰“頭緒?那太有了,都變成頭皮屑那麼多了。”
    找個錘子的頭緒。
    白野可沒有那麼嚴重的表達欲,一定要讓大眾看看我的好寶貝,不然就睡不著覺。
    前世有,這里沒有的電影那麼多,隨便找個一比一復刻就行了。
    “那我可就開始期待了,等你電影剪好,第一時間通知我。”
    “行。”
    “剪輯這本事倒沒見你用過,要是不會的話,可以去學學,導演得懂這個,不然剪的時候很麻煩。”
    “我知道了,到——”
    白野的話被電話打斷。
    他拿出手機看了眼,臉色微變。
    胡夢桃?
    距離上次從黔省離開,已經好幾個月了,這小姑娘可沒有主動聯系過自己一次。
    那張印著私人號碼的名片就靜靜的躺在她的錢包里。
    而按照胡夢桃的性格...
    只怕出事了。
    白野接起電話,直接問道︰“是我,你遇到什麼事了?”
    胡夢桃的聲音很冷靜,但卻有一絲壓不住的恐慌。
    “我爸爸好像被傳銷組織騙進去了,他們還想騙我,我逃了出去,您當時說我遇到解決不了的事可以找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