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男人聚到一起總喜歡玩一些游戲,爭個毫無意義的第一第二來。
尤其是現在在滑冰場上,一群人逐漸有了勝負欲,偏要攀比誰更快來。
而提出這個建議的,意外地不是乾組,而是坤組的宋錦程。
“個人賽感覺會傷感情。”宋錦程摸了摸下巴,“不如分組玩接力?”
宋錦程說著晃了晃自己的相機︰“我想試試拍動態捕捉的照片,你們六個人來。”
“喲,合著我們就是工具人唄。”夏 好笑地拍了拍對方的腦袋,“好啊,看著軟乎乎的,實際上膽子比誰都肥?”
宋錦程反駁道︰“腦袋看著軟,只是頭發帶點自然卷而已。”
“我猜,夏 說的‘軟’應該是指氣場。”陸予忍不住吐槽。
宴陽雲小聲嘀咕︰“確實。”
于得佑問道︰“怎麼分組?還是乾組、坤組分?乾組過去一個人?”
陸予開口道︰“抓鬮吧。”
陸予掃視乾組一個個大塊頭,心中腹誹︰不然感覺不太公平。
“我也覺得抓鬮比較好。”余繁意味深長地說,“不然某位姓周的男士,肯定要跑去坤組找他對象。”
周姓美男子很無辜地歪了歪頭,卻沒有否認。
宋錦程舉起單反晃了晃︰“所以來不?”
“來唄。”陸予滑過去,繞著宋錦程轉了半圈停下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夏 嘲謔道︰“我看你倆剛才挺忙的。”
周恆軒露出人生贏家似的表情,不發一言,更顯嘲諷。
夏 見周恆軒是個不要臉的主,便將視線轉向陸予︰“再來點飄雪特效,你就可以去演一個性轉艾莎了,letito那位。”
誰知陸予眨了眨眼楮,回憶了一下剛才周恆軒急剎給他做過的“人工雪飄”的場景,點頭說︰“也是個點子。”
夏 頭疼。
一個不要臉,一個過分認真。
最終分組是︰
陸予、余繁、于得佑、瞿明哲a組;
周恆軒、宴陽雲、邱瓊、夏 b組。
瞿明哲想了想,說︰“感覺戰力還挺平均。”
“順序怎麼排?”陸予看向于得佑,“于老師擅長不?”
“周恆軒應該是最後一棒,哪怕腳腕負傷,他的運動細胞也是出類拔萃的。我和他比。”于得佑回憶著方才大家滑冰的狀況,“邱瓊相對弱一些,應該會在第一或者第二個;宴陽雲意外地很穩,目測在第三棒。陸予後面練得也很好了,所以和宴陽雲在第三棒對上也挺不錯。”
“這是最常規的思路……”他頓了頓,看向陸予︰“但要說戰術的話,倒是有個更好的。”
陸予困惑地問他︰“是什麼?”
“美人計啊。”余繁淺笑著接上,“讓你和周恆軒對上,他肯定慢悠悠地跟在你身邊晃,說不準還要推著你往前走。”
陸予無奈地蹙眉︰“哪至于。”
“還不至于?”瞿明哲吐槽道,“剛才你練習的時候,他就一直繞著你轉,我還以為哪來的精靈。……噢救命,這個形容有點雷到我。”
陸予搖搖頭︰“堂堂正正地來吧。”
“你問問周恆軒想不想堂堂正正。”夏 指向b組的方向,“你看看小組討論的時候他在干什麼。”
陸予回頭,恰好和周恆軒四目相對,後者還朝他揮了揮手,心態極佳,求知欲高漲。
顯然就是一副,“我第幾棒無所謂,勝負不關心,我只想知道我對象第幾棒,我要借此秀給大家看”的表情。
“堂堂正正地來吧。”陸予將同樣的話重復了一遍,故意把嘴型做得夸張了一點給周恆軒看。
周恆軒歪了歪頭,依然盯著他的方向。
好啊,裝沒听懂。
陸予眼楮眯了眯,轉回身來,一胳膊摟住一個隊友 地往下按,直接低著頭談起戰術來。
可陸予只有兩條胳膊,隊友有三個。
瞿明哲沒反應過來,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承受著周恆軒鋪天蓋地的殺氣。
瞿明哲默默地彎腰,試圖加入到a組大家庭。
……我做錯了什麼?
周恆軒還是願意順著陸予的,如果陸予想好好比一場,那就好好比。
他站在第四棒的位置上活動腳踝,確認自己的狀態。
還不錯。他想。
而陸予在第三棒,對上宴陽雲。
陸予看著宴陽雲,想到他會把接力棒傳給周恆軒,感覺心情有些復雜。
莫名有一種,親手把男友送到前任白月光手里的感覺。
雖然他知道不是,但那種多年看書帶來的第一印象,確實是難以徹底割除。
而宴陽雲表情有些僵,從方才開始就一直如此。
宴陽雲一會看向他,一會低下頭,好像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很糾結的樣子。
陸予看不下去,便開門見山地問道︰“余繁和你表白了?”
“你——”宴陽雲抬頭,意外地眨了眨眼,唰唰地滑到他眼前,“你怎麼知道的?”
“太明顯了。”陸予好笑道,“他和你表白,然後呢,有什麼問題?一臉苦大仇深的。”
“我就是不適應,你知道嗎。”宴陽雲聳肩,嘆息道,“我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麼接觸他了。”
陸予歪頭︰“自然地接觸?”
宴陽雲不甚認同地看他︰“你總要有點變化,但哪有那麼容易?以前都是竹馬,我連他內褲分別是什麼牌子的、各有幾張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說到這里,宴陽雲崩潰地說︰“假設我真的跟他在一起了,我看到他的內褲,我該害羞嗎?還是該更加親密一點,自己的沒得穿就借過來穿?”
陸予痛苦面具,糾正道︰“……在一起不代表兩個人要共享內衣。你以前共享過?”
宴陽雲搖搖頭︰“沒有,他家有得是新的。我也不知道買那麼多干什麼,可能這就是錢多得沒地方花吧。”
你不也挺有錢的。陸予腹誹。
“你和周恆軒怎麼樣?”宴陽雲壓低聲音,“在一起之後有沒有什麼變化?”
陸予疑惑地揚了一下聲音,又道︰“我們沒在一起。”
宴陽雲冷笑一聲︰“你騙誰呢。”
陸予雙手一攤︰“真的。”
“……?”
陸予點頭︰“嗯。”
宴陽雲垂眸思考片刻,又追問道︰“那你以前交過男朋友沒有?”
“沒有啊。”陸予理直氣壯,“母胎單身。”
“那你是哪里來的知識去——”宴陽雲比劃了一下,“去教導我如何去談戀愛?”
陸予心直口快道︰“小說。”
“?”宴陽雲抬手摸了一下陸予的額頭測體溫,被對方拍開。
陸予解釋道︰“我說得可能有點歧義,但這小說它不一般。”
它對你和余繁而言,差不多是預言書一樣的存在。
雖然我說了你也不會信。
宴陽雲面無表情地說︰“噢——你還記得我的職業嗎?”
陸予張了張嘴,腦海里浮現出記憶中的所有相關信息。
編劇。
偶爾寫小說。
主寫愛情題材,被大家稱為愛神。
母胎olo的愛神。
愛情全靠想象的那種。
陸予試圖與對方共情。
試想,宴陽雲要接受余繁這個自小就在一起的竹馬,該是多麼猝不及防,說白了就是逼著他一腳跳出舒適圈。
畢竟他上節目之前也沒想到會遇到自家竹馬,導致想找個新對象都沒門。
陸予回想起小說里的一系列劇情起伏、感情跌宕,不發一言地合上了嘴巴。面對他喜歡過的小說中的受,他的眼神不自覺地染上些許憐憫和疼惜,老父親似的。
宴陽雲雙手抱臂,反問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個表情非常冒犯?”
陸予拍拍他的肩膀︰“我就是有點心疼,離開舒適圈並不容易,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這話說出口來味兒怎麼這麼怪呢。
陸予在心中困惑。
宴陽雲憤憤地說︰“好啊,我今天輸給你我和你姓,工科直男!我跟你談感情問題是我的錯!”
陸予看著宴陽雲回到外圈跑道的背影想。
我是理科。
還是彎的。
“工科直男”兩個名詞沒一個對的。
但他沒說出口,省得宴陽雲把他寫進劇本里,同姓同名。
萬一梅開二度,他再穿一次怎麼辦?陸予想。
書中套書、反復套娃,把穿書整成無限流,搞得他天天往里鑽。
他想想就覺得恐慌,這可遭不住。
在宋錦程的指揮下,宴陽雲替他揚聲吹了一道響亮的口哨,宣告比賽開始。
第一棒是邱瓊和瞿明哲對上。
瞿明哲長得高挑、帶著一股男大學生的沖勁兒,還有一份當電競選手的勝負欲,根本不怕摔倒,飛快地往前沖。而邱瓊本身就是嘉賓里最矮的一個,自然是拼了命都追不上,想使個絆子都沒轍。
第二棒是夏 和余繁相較量。
余繁意外地不太擅長冰上運動,瞿明哲拉出來的距離很快被夏 追上、甚至于反超。余繁咋舌奮起直追,誰料夏 一個拐彎就滑到內道擋住他的路。
外道確實是在距離上吃虧,本就是娛樂性質,因而也沒人說不能混跑道。
“加油啊夏 ——!”宴陽雲喊道,“不然我要改姓啦——!!”
余繁一听就大概猜出來宴陽雲和陸予打了什麼賭,哭笑不得地加了速。
表白歸表白,比賽不能留一點情面。
總不能讓自己喜歡的人改成其他人的姓。
于得佑看向周恆軒說︰“你的腳傷真的沒事?”
周恆軒嗤笑一聲,反問道︰“你覺得不公平?”
于得佑一下子就卡了殼。
他確實是這麼想的。
“我傷了一個腳踝,你兩個膝蓋都不好。”周恆軒挑釁地看向對方,“我讓讓你?”
于得佑在對方攻擊性十足的眼神里感到頭皮發麻,像是被狼盯住。
周恆軒在陸予面前實在是太乖巧,好似無害,因而讓他忘記了這人到底有多傲。
傲到僅一個踟躇都會觸及對方的尊嚴。
瞧不起誰呢?
他的眼神在這麼嘲謔著。
于得佑尷尬地撓撓頭︰“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
“加油啊小予——”
瞿明哲的喊聲讓周恆軒重新將視線移回比賽上。
陸予一開始學得比較磕絆,但一旦理解了原理之後就進步得飛快。
陸予對上宴陽雲其實是比較吃虧的。
哪怕只是學生時期的玩樂性質,但宴陽雲終歸有滑冰的經驗,而陸予是徹頭徹尾的初學者。
他們第三棒是從彎道開始,陸予自知在彎道上要追一個有經驗的人有難度,便將一切都賭在直線跑道上。
好在是第二棒沒有拉開太多距離。他想。
宴陽雲沒有搶內道拐彎,可能是覺得自己有經驗,也拉不下面子和初學者搶。陸予也不客氣,趁機壓下重心,開始奮力往前沖。
直線跑道開始的那一瞬間,陸予也不管什麼會不會摔倒,就是玩命往前奔跑。他滑得慢,但腿長且跑得快,簡直是踩著冰刃在往前跑。
二者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
“不是?!”宴陽雲回頭看到陸予的狂奔,忍不住慌道,“有你這樣的嗎?!你干脆脫了鞋子跑算了?!”
陸予的頭發被跑動帶起的風吹起來,露出青年含笑的眸子。
他覺得很好玩,也有點刺激,笑道︰“我倒是想。”
也是天賦。宴陽雲想。
要踩著冰刃跑起來,可不是初學者想做就能做到的。
陸予腳尖用力一蹬、又穩穩地滑行,冰刃在冰面上劃出一道又長又直的痕跡。在他超過去的那一刻,宴陽雲無語到失笑出聲來。
合著內在還是不服輸的芯,甚至有點瘋。
陸予見自己超過去了喜出望外,視線掃向周恆軒,只看到後者笑容里帶著些無奈,朝他做了一個口型。
——【我看你怎麼停。】
咯 。
……救命。
風灌入耳朵,刺激著多巴胺的分泌。
算了,摩擦力會幫他的,慣性不會對他那麼狠的。
他破罐子破摔地想著,倒是知道避開一點方向免得剎不住車撞上于得佑。接力棒穩穩地拍到于得佑的掌心上,慣性使然,陸予比于得佑還要飛快地繼續前沖。
于是,青年這才開始慌張起來。
救——救——我——
牛頓——伽利略——[1]
他還沒來得及在心中喊出摩擦力公式的提出者,就被周恆軒抓住了手腕。
周恆軒怕他受傷,沒有用蠻力把他拽回來,而是跟著他的節奏一起前行降速,將自己當做軸心旋轉著把人摟入懷中,堪堪停下來。
陸予覺得頭嗡嗡的,余驚未消道︰“……我以為我會死。”
周恆軒彈了一下對方的額頭︰“回去跟你算賬。”
然後他松開青年,和陸予一樣踩著冰刀的頭部飛快地跑步加速,然後才開始向前滑行,襯衫被風壓得勾勒出男人緊繃的肌肉形狀。
宴陽雲也滑過來,震驚地說︰“我都不敢相信你只學了一個上午。”
陸予心里對天分什麼的根本沒有數,發自內心地說︰“周恆軒教得好。”
宴陽雲無奈地笑說︰“我看你跑那麼瘋,還以為能停下來。”
陸予搖搖頭說︰“不,我根本沒想到怎麼停,只想著要往前沖。說實話慌到我了。”
“我都不知道你是聰明還是……”宴陽雲抿了抿嘴收了聲,沒再說下去。
可能這就是大智若愚吧。
周恆軒給陸予減速也就花了兩秒不到的時間,但在競技里,這已經是相當大的差距了。
于得佑也顧慮著陸予的狀況,見沒事了才開始加速前沖,但距離已經拉開了。周恆軒起跑之前給他的壓力,讓他無暇顧及太多。
周恆軒追在後面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脊背發寒。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攻擊性暴露的愈加明顯。
他在彎道處干脆是俯下身來,手撐著地把自己甩過去,看得大家瞠目結舌。
直線跑道時,他依然壓著重心,減少風阻面積。
然後沒過幾秒,他真的超過了于得佑。
之後就是純速度的較量。
二人在歡呼聲中一前一後沖過終點線,于得佑感嘆著停下來,本想和周恆軒握個手。
誰知拿下勝利的周恆軒卻是停也不停,拐了個彎繞開還在兢兢業業拍照的宋錦程,直奔陸予的方向沖去。
他繞著陸予轉了半圈急停,微喘著單手叉腰,一副要和他算賬的氣勢。
陸予還震驚在人和人的差距上,愣是沒想到周恆軒會跑他眼前來。
青年被凍得有些泛紅的兩只手拍了拍,干巴巴地說道︰“……恭喜,你還有什麼是不會的嗎?”
真不愧是書中的bu集合體。
周恆軒不減其壓迫感,沉聲道︰“誰教你用冰刀跑步的?”
陸予輕吟一會兒,沒什麼底氣地說︰“……靈機一動?”
周恆軒繼續問道︰“萬一摔了呢?”
陸予意識到氣氛不對勁,將還在鼓掌的手默默地放下來,乖乖道︰“……我錯了。”
周恆軒語氣帶著威脅,說道︰“下次還敢?”
陸予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沒下次了。”
周恆軒挑眉︰“還敢、但是沒機會了的意思?”
“……??你這閱讀理解一向可以的。”陸予吐完槽,硬著頭皮道,“說真的剛才謝謝你,我都準備好撞欄桿上強迫自己停下來了。”
這句話讓周恆軒的眉頭皺緊︰“人類有幾根肋骨能給你這麼撞著玩?”
說得像他真的撞了一樣。
天啊。陸予自知理虧又苦惱地揉了一下臉。
周恆軒能不能走個程序先和大家慶祝一下自己的勝利,為什麼搞得像是……
像是班主任抓著在秋游玩嗨了小學生教訓似的?!
陸予眼楮滴溜溜滾動,試圖換個話題︰“我要給陸宏群打個電話。”
周恆軒不吃這套︰“為什麼?買陸氏的醫療保險?”
“不是——”陸予比劃著說,“我要告訴他,我和他都要有哥哥了。”
周恆軒揚起尾音“嗯?”了一聲,看他能把話題帶到哪里去。
“陸陽雲。”陸予指向宴陽雲,“他說輸給我了要跟我姓。”
“等會兒?!”宴陽雲見周恆軒看向他,急忙為自己推脫道,“我說的是輸了跟你姓!可我們隊贏了啊?!”
“不,你說的是,輸給‘我’就跟我姓。”陸予笑著糾正道,“我們嚴謹點。”
宴陽雲回憶了一下還真是這樣,氣急敗壞道︰“工科直男!摳字眼!”
這次陸予忍不住糾正道︰“我是理科,也不直。”
“你倆還挺溫柔。”夏 大笑道,“正常人誰賭兄弟情啊,都賭父子情。”
陸予趁機道︰“……也不是不行?”
宴陽雲不可置信道︰“想得美?!還有夏 你——”
陸予見宴陽雲和夏 叭叭地互噴,這才討好似的牽住周恆軒的手,抬眸看向對方。
他見周恆軒表情軟下來一點,這才撒嬌似的眯起眼楮笑起,輕聲道︰“謝謝你了。”
周恆軒呼吸一窒,也只好作罷。
他怎麼感覺陸予逐漸摸清馴他的辦法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偏愛過了頭,周恆軒感覺對方也越來越有恃無恐了。
雖然無所謂。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