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手下一滯，低頭去看躺在軟塌上的元沉。他沒有睜開眼，仿佛是在說一句囈語。
“姒美人、良美人她們侍奉地不好嗎？”秦晚繼續幫他揉著太陽穴，“怎麼忽然問我這個？”
元沉抬起右手握住秦晚的手，放到嘴邊輕輕吻上她的手背︰“可我真正想要的，只有晚晚你。只有你在朕的身邊，朕才覺得輕松，才沒有那麼多煩心的國事。朕在你這里不是一個君王，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朕想真真正正地當晚晚的夫君，像普通人家庭那樣夜夜摟著晚晚入夢，而不是其她矯揉造作的嬪妃們。”
“陛下這麼說，她們那些姑娘該傷心了。”秦晚笑笑道。
“晚晚，”元沉睜開眼楮，微挑的眼角帶著些許憂傷，“你信不信，朕願意把一起都給你，哪怕是朕的性命。”
“元沉，你又說什麼瘋話呢。”秦晚不搭他的茬，轉身從旁邊拉開一條毯子給他蓋在身上。
元沉將秦晚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邊，輕輕地靠在她的手背上，凝視著她的眼楮︰“晚晚，你能走的時候沒有走，朕就知道你心里有朕。你是怪我將你留在了應陽城，怪我把你關在冷宮……朕現在等著你原諒朕，也等著你願意接受侍寢的那一天。放心，朕不會逼你，但求你哪兒也別去。”
秦晚為元沉蓋好毯子，對他溫柔地笑笑︰“好，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陪著你，小睡一會兒吧，等吃飯了的時候我叫你。”
元沉緩緩閉上了眼楮。
待元沉睡熟，秦晚將手從他的臉旁抽了回來，繼續站在池畔喂魚。她看向北邊，嘴邊親親哼唱起歌兒來。
這時烈饈走到池塘邊，低聲道︰“娘娘，剛剛太醫院來報，田昭容有孕了，已經兩月有余。陳太醫令派人暗中悄悄把消息送了過來，說昭容娘娘怕孩子未出三月不穩，先不準太醫院將此事稟報給陛下。”
秦晚笑了一下，田昭容是田之信的佷女，她不是怕孩子未出三月不穩，而是怕秦晚對她腹中胎兒有想法。
秦晚嘆氣，她又不是什麼黑蓮花反派娘娘，哪有那麼黑的心對胎兒下手。
“田之信知道了嗎？”秦晚問。
“已經知道了，是太醫院負責給田昭容診脈的段太醫親自去將軍府說的。”烈饈答道。
“她肚子里的孩子確定是陛下的嗎？”秦晚抬手向魚池里撒魚糧。
烈饈愣了愣。
秦晚回頭對烈饈道︰“如果孩子是陛下的，那她田昭容真是有命，能為陛下生下第一個孩子。”
“！”烈饈猛然醒悟，“娘娘，屬下這就去查。”
說罷，烈饈就匆匆去了內務所。
秦晚回頭看向睡得安心的元沉，輕聲微嘆。
人人都說寧亦殺盡了皇宮三千人，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于是她問袁英，難道寧亦將後宮那些孩子也殺了。
袁英當時愣住，說皇宮內被殺的大多數是負隅頑抗的梁國禁衛軍。而那些宮女和妃嬪的死是因為劉長山在宮中散播北戎軍會凌辱後宮女子，導致她們過于害怕後自盡而亡。
至于孩子……梁帝根本就沒有子嗣，整個應陽後宮就沒有孩子。
看著元沉，秦晚第一次感到有些心軟。
未出五日，通過內務所、廷尉府、太醫院三方核查，再加上姒齊私下在朝臣中打听，田昭容腹中胎兒真的不是元沉的。
田昭容跪在元沉面前，哭得梨花帶雨，求元沉饒她腹中孩兒一命。
元沉陰沉著臉，整個風華殿籠罩在高度緊張的空氣之中。
秦晚站在元沉身邊，平靜地看著這一切。
田昭容出了這樣的事，她的命，腹中胎兒親生父親的命，甚至是田家九族的命都懸于一線，全在元沉一句話之間。
大殿之上除了田昭容的啜泣聲，無人再發出一點聲音。
“晚晚，田昭容是後宮的女人，你是貴妃，由你來決定如何處置她。”元沉靜靜地說道。
秦晚走到田昭容面前，深深吸氣，問道︰“你把孩子父親的名字說出來，本宮就饒你和孩子不死。”
此言一出，闔宮驚詫。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秦晚會給田昭容機會。
田昭容停止哭泣，帶著一絲感激看向秦晚，可她卻只是咬著下唇什麼都不說。
“你要保護那個男人？值得嗎？”秦晚又問。
田昭容地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地滴落。
“傻女人啊，如果那個男人真的愛你，怎麼會讓你懷孕呢？就算你們心意相通，一時情濃，他也該清楚你的身份和所處的環境，不能讓你有任何懷有身孕的風險。”秦晚無奈道。
田昭容只是哭，從開始的嗚咽到後面幾乎絕望般泣不成聲。
“如果你不說，田家會跟你一起被滅九族，為此你也不願意將孩子父親的名字說出來嗎？”秦晚逼問道。
田昭容足夠倔強，向秦晚叩首道︰“臣妾願意承擔一切罪責……”
“好吧，既然你心意已決，本宮也幫不了你。”秦晚向烈饈點了點頭，“將她關起來吧，讓陳太醫給她準備一副打胎藥，讓她自己做選擇，要麼打掉胎兒活著離開皇宮回到田家，要麼生下孩子賜白綾一條，孩子如果是男孩就送到寒山寺當個小和尚，如果是女孩就送到子午觀當個小道姑。”
秦晚轉身去問元沉︰“陛下，臣妾這樣處理，您同意嗎？”
元沉走到她身邊，牽起她的手︰“晚晚心軟，就按晚晚說的辦。”說罷，他就拉著秦晚去內廳用膳。
烈饈將田昭容送回她自己的宮殿，回來後，方慶好奇地問向烈饈︰“烈首座，田氏怎麼選的？”
“她選擇生下孩子……”烈饈答道。
“哈哈，”方慶眼中帶笑，“襄貴妃娘娘高招，做事給人留有三分余地，此舉足以收買了闔宮後妃的人心。”
姒齊湊了過來，好奇地問︰“方公公，姒齊不明白，娘娘是做了好人，就不怕陛下不滿嗎？”
方慶對姒齊笑道︰“姒齊啊，你還是太年輕，這宮里的妃嬪哪個不是事事猜想陛下的心思，處處在乎陛下的想法。可貴妃娘娘向來都不是從陛下的喜好出發考慮問題，而是盡可能讓所有人都覺得合理，陛下喜歡的就是娘娘這性子，難道你入宮這麼些天還沒發現嗎？”
出了田昭容一事，主戰派之首的田家徹底受到了元沉的冷落。他同意了秦晚的提議，讓田之信帶兵前往東南沿海打擊海盜和東贏倭寇。
秦晚招來姒齊，輕聲在她耳畔說道︰“姒齊，你幫幫忙，看看朝臣中誰有本事把田之信徹底留在沿海，別再讓他回來了。”
姒齊眼中漏過一絲殺氣︰“娘娘放心，這個好辦。”
朝堂上沒有了田之信，主和派的力量日漸強大，在姒齊的協助下，大部分主和派都漸漸站上了南梁朝堂的主要位置，而姒齊的三個姐夫更是平步青雲，一路高升至九卿之列，而他們的太學好友，兒時發小也仕途平順，得到了姒家不少支持。
秦晚看著方慶送來的朝廷百官名冊，嘴角露出了笑意。
這幫懦弱的書生學子登上這些至關重要的位置，北戎南下的那一刻，他們就跟廢物沒什麼區別。
秦晚喂著魚，池中的魚兒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胖。
她看著池面，一支蓮花含苞待放。
“都要夏天了啊……什麼都準備妥當了……現在我只需要靜待花開就好了。”她將最後一把魚食扔向池中，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