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開始，絲竹聲起，餐點上桌。
參加宴會的，除了寧王和包括白子仙在內的一眾白山門弟子外，就只有一個和這場宴會八竿子打不著的圈外人士秦晚。
秦晚覺得，她此時穿著一身漂亮又繁瑣的紅楓刺繡宮裝，听著面前白山門的一群人談論著什麼道宗、天境之類的玄學，以及他們當年同門趣事，實在是不合時宜。
所以她只專注于眼前的食物，而非虛于表面，強迫自己听不懂還裝懂地非要加入這群人的對話中去。她逛街消耗了大部分體力，現在就想睡覺，就連眼皮都開始打架起來。
與她懨懨欲睡相反，坐在斜對面的林柔精神抖擻，熱絡地和寧亦還有眾位白山門弟子攀談著。她伶牙俐齒，格外聰慧，又在武學方面修為極深，寧亦和白子仙說的每一件事她都能插上話，還能很好地品評幾句。
秦晚看著她在想，多好的姑娘，這麼極力的在寧亦面前表現，要是她知道寧亦說不喜歡她，那該多傷心。
可轉念一想，寧亦如果真不喜歡她，又怎麼會給她鑄一把劍呢。
就算寧亦真的對她沒有什麼兒女之情，可站在林柔的角度想，她如果再不努力，那就更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畢竟男人娶一個女人為妻，也不是完全依照喜歡不喜歡來決定的。這世上還是有很多姐妹，靠著孜孜不倦地學習，勤勤懇懇地付出，最終嫁給了自己喜歡的男人。至于嫁人後幸福不幸福，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如果把自己嫁出去是門學問，嫁得高嫁得好是一種能力，秦晚已經意識到她和林柔根本就不在一個段位。可惜寧亦這個人沒有激起她努力向上的，如果目標對象是鹿陵鹿公子，她可能會多一點動力。
正當秦晚魂游天外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時，林柔的聲音沖著她的方向而來。
“姐姐，你對天下武學有何見解？”林柔說著說著，突然將話題轉向秦晚。
此時秦晚正在打哈欠，突然被全場所有人注視，她猛地合住嘴，問道︰“你在問我嗎？”
林柔笑著點點頭︰“我听聞姐姐您是秦不平將軍的養女，秦不平將軍生前被世人成為屠戮將軍，他的武學成就在當時的九州排名中已入十甲，想必姐姐對武學也頗有見解吧？”
“誰告訴你將軍家的女兒就一定對武學有見解呢？”秦晚本能地把話懟了回去。
她實在太困，不想跟林柔說話。
“也是，姐姐怎麼說也算是南梁世家出身，比起武學，應該更擅長詩詞書畫之類的，哪像我們江湖女子，總是打打殺殺的。”林柔無視秦晚的態度，繼續說道。
“不不，那些我也都不擅長。”秦晚實話實說，疲于應付。
林柔得寸進尺道︰“姐姐能成為南梁帝妃，肯定有過人之處，怎麼可能什麼都不會。我從戎國而來，對南梁文化頗為新奇，還想跟姐姐討論一二呢。”
秦晚徹底被她問煩了，覺得自己再不找點什麼把林柔鎮住，她就真的要煩死了。
秦晚想來想去，終于想起來自己什麼拿手。
“比起詩詞歌賦什麼，我最近關注的是……”秦晚頓了頓道，“如果沛人從應陽城遷往沛郡，那麼他們財務必須隨身攜帶。若是普通老百姓還好，但若是家中錢財較多者，隨身攜帶這麼多財務，想要從應陽城帶到沛郡去，實在又諸多不易。所以我就在想，有沒有好的辦法能解決這個問題。”
說完這句，秦晚飄了個眼神給寧亦。
寧亦臉上有了訝色，秦晚很滿意。
秦晚看向林柔︰“听聞林小姐才華出眾，白山門更是在江湖上聲明遠播，不知道林小姐，或者諸位白山門弟子可有妙招解惑？”
此言一出，剛剛還喧囂熱鬧的宴會廳霎時安靜了下來。
寧亦剛剛就發現秦晚在走神，可誰能想到她竟然是在想這樣的問題。
林柔蹙眉，她怎麼也沒想到，秦晚會突然提出這樣的問題讓她回答。
而此時秦晚正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林柔看到秦晚的表情憑她的聰慧立刻就知道，如果她的答案說的太過淺薄，話有疏漏，一定會被秦晚逮到質問。可這個問題實在超綱，她能想到的無非是雇佣更多的護衛，或者是精進自身武學。可這兩點都有漏洞，絕對不是秦晚，以及寧王殿下想要的答案。
“這……”林柔轉頭去看白子仙，卻發現白子仙也在咬唇思考。
不僅僅是白子仙，在場眾人都開始思考。
可還沒等有人回答，秦晚突然又開口道︰“上一個問題你們先想想，我最近還在思考另一個問題。”
林柔︰“……”
秦晚問︰“沛人抵達沛郡後，肯定是要建造房屋，但他們一時沒有足夠的錢物來蓋房子，朝廷應該制定怎樣的幫扶計劃，能讓他們在沒錢的情況下也能住進房屋，且朝廷不僅不因此虧損，反而能夠贏利呢？”
還沒等林柔回答，其中一名白山門弟子搶先道︰“這怎麼可能，如果朝廷幫助百姓建屋，必然需要大量撥款，不可能不虧損，怎麼可能贏利。”
秦晚追問︰“那要是朝廷把錢借給百姓，並要求百姓按月償還借款以及借款所產生的的利息，還款期限按照此人的個人能力和收入水平來定，最長可達三十年，這樣的話不不僅百姓可以分期支付房款，提早入住，朝廷還能收取利息，這樣不就一舉兩得實現雙贏？”
此話一出，全場鴉雀無聲。唯有書記官的筆在沙沙地記錄著秦晚剛剛說的話。
寧亦和白子仙互看了一眼，兩人的神情都變得嚴肅起來。
林柔不僅想不出秦晚問題的答案，甚至連題目都沒听得明白，她張了張口，什麼也沒說出來。
秦晚知道他們想不明白，也知道她根本等不來答案，接著又拋出了新的問題︰“那如果商賈們無需金銀購置房產居住，但他們想要更多的資金來擴大生產，朝廷又是否能夠借款于商賈，同樣收取其利息呢？亦或者商賈擁有大量剩余資金，能夠反借給朝廷，回收利息呢？”
這樣的問題，身為江湖門牌的白山門弟子從生下來就都沒有接觸過。
秦晚微微一笑，抬著下巴看向林柔︰“林小姐，我雖不會舞刀弄槍，更不懂武學經典，什麼內力真氣一概沒有，更是對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也樣樣不通。但是我所關心的是如何讓百姓得利，讓朝廷掙錢，讓國家富足，讓萬民永安。林小姐一心想要輔佐寧王殿下，不斷精進武學和文化修養，這份心十分難得。就是不知道我提出的這些問題，林小姐你可有認真地替將來要一統九州的寧王殿下想過？”
眾人︰“……”
看著林柔驚愕的表情，秦晚心中冷哼︰小丫頭片子，非得讓我降維打擊，你才知道我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