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州百官听言,不由得面面相覷。
是啊...
這一個蘿卜一個坑,這坑都有了!
若想趁此在仕途有所高升的話,也應該趁此之際自薦嘗試一番才對。
但是...
在此之際,一些職務本就低微,甚至可以說品級都沒有的官員們,不由在心里打起了鼓。
這空出來的‘綿州司禮’‘綿州地方縣令’一職務,在這下州之中,再如何也是八品下至九品中的官職。
這有品級才可享有朝廷的月俸,沒有品級的官員,那便是由地方官府發放。
說算是官員,但其實手里並未有何實務,且可以有地方有實權的官員,根據個別情況問責,革除其職。
可謂說頂上的官帽是岌岌可危的,稍有不慎便會重新打落成平民。
而有品級的官員,類似許祥奇等人,若非是犯了這等打錯,刺史可依照律法就地問斬之外。
其它事由,基本也是由主管官員的吏部進行審閱其政績罪過後,再行論處才是。
而且關鍵的一點就是...
官職越大,責任越大!
除非說能像常建章那般,混了個‘綿州司馬’的職位,成了沒職沒權且無需擔負任何職責的的‘送老官’。
這四位身居要職的官員,為何進了牢獄成了待處死刑之人,在場的哪個不清楚其緣由。
什麼玩忽職守、中飽私囊之類的,那都是表象,真正實際的情況,還是受到了那陳富甲的蠱惑,留戀著那要命的溫柔鄉所致的。
相應的請柬口信,除了那些上不了什麼台面,對其沒什麼好處的官員之外,水患之際他們都收到了類似的邀請。
只是當時的他們一個是出于牧禪的親口擔保和忌憚,另一個是出于對百姓的愧疚,最後即是對綿州未來的向往,因此暫時放棄了一時享樂,全身心投入公職之中。
哪怕個別心有異心之人,也很清楚那個節骨眼上,還是乖乖夾緊尾巴為妙。
但部分人心里也很清楚一點...
這四個空出來的空缺,看似前程似錦,衣食富足的升官發財之路。
實際上,卻是已成了立于懸崖峭壁上的風口浪尖之地!
稍有不慎,就是人財兩空的悲慘下場。
就先拿那綿州司禮一職來說,掌管綿州學社、祭祀、醫療等事務,其中存在貓膩的地方諸多,若是心里有些想法,來點意外之財輕而易舉。
但這其中,就涉及到了一點,便是定會同那陳大老爺或者其它地主商賈們不可避免的接觸,對方想著安排學員是一點,想著如何從學員之中,選兩個算腦子靈光的年輕賬房也是很重要的。
而其它的事宜方面,也或多或少站著些許關系,畢竟作為綿州司禮而言,地方上再能管控約束其人的,也唯有綿州刺史一職了。
這綿州司禮職位尚且如此,那作為主管著陳富甲大部分產業所在之地的神泉、昌明、魏城三縣呢?
其它暫且不說...
就像‘楊春花被陳富甲搶奪霸佔,立為妾’之事...
在場的除了牧禪之外,有幾人有著膽量敢真正招惹陳商甲,且還要拿他罪責等等。
而除了那些吵鬧紛雜之事、盜堤壩水灌溉私田,搶奪田地收成,強買強賣,打架斗毆等事務,要該如何出面解決?怎樣解決?
別忘了兩邊可都是惹不起的人,這神仙打架之際,凡人也得遭殃啊!
誰目前要真當了這三個縣的縣令。那首先必會受到相應地方惡霸們的‘照拂’的,而且若有處理不慎,官府都不一定會保他,百姓更加不會保他!”
牧禪等了一會兒,發現整個廳堂內的氣氛不知何時已沉默了下來。
那綿州百官們要麼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機的樣子,要麼就是心里有些蠢蠢欲動,想著具體是在陳富甲那喝酒吃肉抱美人,還是跟著牧禪當一個遵紀守法,恪盡職守,為國為民的朝廷命官...
但關鍵是,不論怎麼站隊都會得罪其中的一方,倒時候自己定然落不到好,如此情況之下,又有誰願意主動站出呢?
在廳堂中那仿若死寂般的沉默之際,一名面容方正的中年男人站了出來說道︰“稟告刺史大人,微職乃是昌明縣主薄•陳弘,現斗膽向刺史大人自薦,代管昌明縣縣令一職!!”
“——轟!!”
他的發聲,清晰的落入廳堂內所有人的耳中,紛紛將視線看向他。
在看清是誰後,綿州百官之中頓時響起反對和附和的聲音。
“哼!真是條忠心耿耿的好狗,此時此刻倒還想著如何巴結主人!”
“前昌明縣縣令執迷不悟,誤了自己的性命,你一個在昌明縣里,負責記錄整理文書,助紂為虐的小主薄,刺史大人沒有追究爾等罪責已是不錯了,如今還要跳出頭來!”
“牧大人,此人不可重用,他原先可就是陳商甲的家丁賬房,後來因為其經常要做些違法亂紀之事,便安排進了那昌明縣縣衙,說是做著主薄之職,實則是在名正言順的更改文書名冊,顛倒是非黑白!!”
幾個已對陳富甲恨之入骨的官員,指著陳弘怒道,當眾告發其罪責。
這邊引得一些同樣與陳富甲有染,甚至為官前本就是舊識,在其促成下才當了地方官員的人,心里開始打鼓,低垂著頭不敢言語半聲。
他們個別人雖然沒有明著擺出自己的身份,但是也並未可以隱藏,對于在地方工作了許多年頭的這些官員們來說,許多事都早已心照不宣了。
陳弘听著周邊官員們對他的指責控訴,不禁臉色變得煞白,可他並沒有退縮半步,而是繼續保持著那個拱手行禮自薦,請示牧禪意見的姿勢。
牧禪的眼楮微微眯起,從左至右的在一名名官員的臉上挨個看了過去,最後視線停留在那依然站出隊伍前的陳弘身上,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你的名字是叫做陳弘是吧?目前任職昌明縣縣衙主薄?”
牧禪沒有理會那些反對之聲,出聲問道。
“是的!刺史大人。”
陳弘身子微顫的回道。
“嗯...”
牧禪點頭應了一聲,閉上了眼楮思索數秒後,睜開眼後沒來由的問了句︰“想要振興綿州,在你看來需要做到哪些地方?”
“啊?”
陳弘愣了愣,左右看了一眼,指著自己問道︰“牧大人,您是在問小人的意見嗎?”
“嗯。我問的便是你的意見。”
牧禪肯定的點了點頭說道。
“這...這...我這...”
陳弘頓感窘迫不已,舔了舔嘴唇不知該如何言語。
“呵!現原形了吧?這廝就是打算成了那昌明縣縣令後,繼續為虎作倀,謀害一方百姓!!”
“他說白了,不過就是個識些筆墨的賬房而已,竟還敢自己跳出來挑著擔子!”
“畢竟是跟著陳大老爺姓氏的,應該也深得其信任,這也是在為陳大老爺謀福報呢!”
幾名官員紛紛開口,冷嘲熱諷的說道。
他們過往本就未受到什麼陳富甲的重視和照拂,如今既然認定了跟著綿州刺史有前途,自然是擺明了自身立場,連帶著自己那對陳富甲的恨意也傾瀉在其身上。
當然...
要是那正主真站在他們面前,他們也還不一定敢吱聲呢!
“叩叩叩!”
牧禪輕敲了幾下桌子,眉頭微皺的喝道:“肅靜!”
“牧大人,你可千萬別讓這小子順利得逞啊,你幫了他,那便是讓陳富甲的勢力做大,反而會...”
一名官員還在好心勸阻道。
陳弘也听得低下了頭,身子微微顫抖著,雙拳緊握,咬緊著雙唇似乎在刻意遏制著什麼。
“我說了,全給我閉嘴!”
牧禪猛一拍桌,怒喝道。
這讓在場眾人的心頭不由為之一跳,逼近牙關不敢再多言語。
牧禪臉色有些微怒的,再次一一掃視著在場眾人的面容,最後將視線放在陳弘身上之時,才聲音冷淡的開口道︰“回答本官的問題,想要振興綿州,在你看來需要做到哪些地方?”
“我...”
陳弘身子被嚇得顫抖不已,但還是緩緩抬起了頭。
眾人這才發現,他那雙眼楮不知何時已變得發紅,兩行清淚從臉頰旁落下,表情看上去仿佛在忍受著某種疼痛一般。
陳弘深吸一口氣,強行控制自己鎮定平復下來,道︰“綿州...如何振興小人不得而知。但是...”
他咬著牙,盡量平復著語氣說道︰“若是說如何讓昌明縣振興,百姓過得更好,小人倒有一些建議!”
“嗯?!”
綿州百官頓時皺起眉頭,想知道此人是要唱哪一出。
牧禪的回答也簡單命令,輕磕了下桌子說道︰“講!”
陳弘閉上了眼楮,連續深呼吸了幾次,捂著自己疼痛欲裂的心口,表情平靜的說道︰“若要想讓昌明縣振興,首先定要劃分好那農田灌溉的水道,以此避免被霸佔、多佔以及浪費水源,導致遠水者田地化作荒田。”
“這...”
听清他話語的綿州百官們,不禁有些許驚訝,皺眉思考其話語中的利弊之處。
而牧禪則是翻開了一本冊子,似乎是在其上對照著什麼,嘴角漸漸翹了起來。
他朝陳弘微微點頭,示意道︰“很好,繼續說。”(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