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原來那陳老爺還有這般能耐,是小子眼拙了,有眼不識泰山!”
牧禪自嘲道。
竇唯也出于好心的低聲勸慰道︰“牧大人,您初來乍到,想要造福一方百姓,這心思我懂。”
“但是這手低眼高可不行,綿州這窮山惡水,多災多難,我等若非有命在此履職,早已逃離這塊鬼地方了。”
“可好在這陳老爺的手段驚人,慧眼獨具,屢次出手為我等排解萬難,這才能將這地方治理還算湊合啊!”
“牧大人,我看你年輕懵懂,這地方險惡之處還未知,且听微職一句勸︰切記謹言慎行,待安生熬到離開此地為上策!莫要為自己招來災禍!”
牧禪看他言語誠懇,看了下門外詢問道︰“這府內的那些衙役,可皆是那陳老爺的人?”
“這...”
竇唯臉色微變,嘆息道︰“牧大人,這地方朝政可非長安那等福地,有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看似是無奈妥協之舉,卻實屬上好的良策!”
牧禪輕笑道︰“呵...哪怕自身官職權能被人盡數架空,也是良策?”
竇唯臉色微變,抓著他的手勸道︰“牧大人!你正值年少,心有血性我能理解,但你切不可因此生怨!”
“你可知,我等為平復民憤,苦苦維持這份安居樂業的光景,付出了多少心血?!”
“但縱使你有實權在手,你又如何能確保這一方百姓吃得飽,穿得暖,不為那水患田荒所憂?!”
“若是因你不經意之舉,破壞了這份光景,引來民憤暴亂,且不說我等性命如何,光是朝廷的罪責我等就承擔不起!”
“雖然我們這綿州地方窮苦,但至少不像邊疆那般,常有戰事叨擾,每日提心吊膽,性命堪憂!”
“這日子嘛...不外乎吃咸點,看淡點,熬一熬就過去了!”
“身為朝廷命官,心有雄心壯志,造福一方百姓的心思誰不曾有?但也得看實際情況才是!”
“其他的且不說,就這綿州兩萬畝的耕地,其中所能可順利產糧的田地不過三成而已,你不問錢袋子,也得看看地方的菜籃子啊!”
“三成?!6000畝地,這產糧多少?”
牧禪瞪大了眼,驚訝道。
“呵呵...”
竇唯搖頭苦笑,比了個手勢說道︰“畝產80斤稻米。”
“畝產才80斤?!這,這怎麼能養活那麼多人...”
牧禪再次震驚。
他這綿州地方不大,人煙稀薄,登記在冊的戶數是7480戶,粗略算來大概是近乎3萬人。
按照成年人一天標準為2斤稻谷來計算,一年也得消耗730斤的糧食。
而畝產80斤,6000畝地一年也不過48萬斤的糧食,但這綿州3萬多人,一年消耗的糧食可是再2190萬斤糧食的數額!!
哪怕是每人每天只吃一斤糧食也罷,那也是千萬斤的需求!!
這相差的何止是百倍之多!!!
“牧大人,這綿州糧食產量微薄,但所幸依山傍水,居民日常還可通過捕撈魚蝦以及采集野菜打獵充饑,個別人還做些桑蠶茶樹,雞鴨魚蝦等行當,日子嘛...”
竇唯搖頭說道︰“正如剛才與您所言,能勉強過得去,已是不易!”
牧禪眉頭緊皺,問道︰“那諸位大人就沒想過一些改善民生之法?比如開墾荒田,修建水利工事等。”
竇唯眼楮微微泛紅,聲音有些哽咽道︰“自然是想過的!或者說我等如今便是在與陳老爺協力,將這些問題處理掉!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這綿州百姓不為衣食煩憂的光景。”
“這...”
牧禪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言語,隨手抄起一本書冊看了兩頁,其中記載的各類數據皆慘不忍睹。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而他如今身居綿州刺史,再看這些數據,卻是看的他眼皮直跳。
正如常建章、竇唯兩人,對他所說所言一般——勉強維生度日,已是極為不易!
而這一切,還是在那個陳商甲的幫助下,所營造出的景象!!
因此,縱使陳商甲為人存在些許逾越之舉,甚至可以稱得上橫行無忌。
但地方的官員也會看在其實際的功績上,對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而且正如他與王富貴所言,有很多時候他們不是不想管,是不能管,沒力管!!
這‘捉錢令史’本就是朝廷的特殊職位。
哪怕真要出面管轄,也只能一州刺史才可有權管控,在牧禪來之前,綿州的地方情況就是如此不堪,身為代理州事的綿州司馬常建章,自然是不會去擔這個責任的。
而且,得罪了陳富甲,不僅得罪了其它依靠其接濟的官員,還會讓地方諸多百姓沒了生計,從而產生民憤暴亂。
換言之,縱使陳富甲他為人不正,蠻橫無忌,但有他在,至少能確保綿州大部分人能苦苦維持日子。
沒了他,那麼多饑荒流民誰來安置?
這地方的財政緊缺,朝廷本部的救濟撥款又不足。
沒錢又沒糧,出了事情誰來負責?
哦...不對...
現在已經有人能負責了!
身為綿州刺史,掌管地方六司,如今出了何事都與他抹不開任何干系!
而就在此時,竇唯見牧禪的面容動搖,適時掏出一本文書說道︰“牧大人,如今您也正式上任,這份文書剛好也要交付于你審閱簽壓!”
牧禪接過看了一眼,上面寫道︰
[告綿州百姓︰為應對10月培江水患,特此向綿州百姓征收每戶每丁十文錢水利稅,建設水利,以此預防洪澇水患!——綿州州衙書。](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