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商賈啊？
所以，這是對資本的力量低頭了唄！
牧禪眉頭一挑，朝常建章明知故問道︰“這綿州的捉錢令史為何人？怎會出現在我等朝廷命官的宴席之上？”
呃...
他的聲音不大，但在這眾人噤若寒蟬之際，卻剛好落到在座每個人的耳中。
常建章斟酌了下言語，解釋道︰“刺史大人，這‘捉錢令史’乃我朝廷的一項特殊官職，簡而言之，就是專為我朝廷所用的商賈，而日後滿足條件時，便可向吏部上奏，成為正職官員。”
“其職能，即是將我地方府衙的公家錢和公家田，出借給部分平民，這些平民即為所謂的‘捉錢令史’。”
“捉錢令史負責專管部分公家財產之人，有絕對的責任實現盈利，具體則是...”
“可將借于地方府衙的財產肆意行商，但其需在一年之內，償還近乎本金一倍的利息，其每月必須交付齊當月的利息。”
“在達到一定年頭後，便是攢夠了功績，即可上奏成為正職品級的官員。”
牧禪面色不改，心中煩憂。
捉錢令史這個官職，他也有了解過。
這種借著朝廷的高利貸行商的商賈，主要的目的，便是解決朝廷地方財政緊缺，公家財產無法獲得有效盈利的問題。
說白了，就是朝廷采取的一種‘變相高利貸以及賣官’的政策，以此填補財政壓力。
但是，這種政策的背後，弊端十分的顯著。
比如︰有些捉錢令史們打著為朝廷行商的名義，為達掙錢的目的，假公濟私、從中牟利、強買強賣之事屢不見鮮。
其次，便是身為捉錢令史，經營地方公家錢之際，還有這諸多經濟、政治上的特權。
其中關于稅賦、雜差遣、徭役方面，還有一定的便利。
而看著‘陳商甲’在這些綿州官員面前表現的那種姿態。
他不用懷疑，這位捉錢令史所行使的那些‘便利’已經完全拿捏了這些官員的喉嚨。
其次，縱使他們心有怨言，但作為地方掌管公家金的捉錢令史，縱使行事有不妥之處，地方府衙也不敢出面劾治，也只能將其上奏，由一州刺史審議其行為處理。
但若是一州刺史的想法，是側重其‘功績’的話，往往會選擇包庇縱容、為其開脫罪責。
畢竟每一位捉錢令史，皆關乎著地方官員錢袋子的多少，若是表現不佳也就罷了。
但若是表現出眾者...
他們也會看在錢的份上選擇忍氣吞聲，為其提供便利。
牧禪閉上了眼，微微思考了情況。
這‘陳商甲’具體做派如何，他還不得而知。
但就他這幾天粗略掌握的情況來看，那些個徭役明顯都被安排到其門下，為其提供免費的勞動力了。
結合常建章之前刻意‘提點’他的‘水患問題’，還有這些官員對其的態度...
他能肯定一點，這陳商甲為人如何且不知，但在錢的問題上，最起碼是將這些地方官員的俸祿給養足了。
而常建章與其它縣令們，也在這時，紛紛吹捧起陳商甲為人如何正派，眼光如何毒到，為綿州財政解決了多少的難題，確保綿州經濟的穩定，不被‘水患’所擾等等。
牧禪默默听著，搜集情報。
陳商甲也適時站起身，朝周圍拱手謝道︰“陳某不才，還得感謝諸位大人照拂，今日也是陳某為刺史大人所設的接風宴，還望刺史大人日後多多提攜，幫襯敝人！”
他揮手招呼著上菜，一盤盤青菜豆腐蘿卜等素菜隨之擺上了桌。
而後，最後的一道菜被隆重裝點著端上桌。
這道菜倒是全桌唯一的葷菜，可那食材...
甲魚！
俗稱‘王八’、‘鱉’。
此菜徑直擺在了正中間，而後雜役將手一調，將其鱉頭直對著牧禪。
“牧大人，您且動筷吧！”
陳商甲揮手說道，表情玩味。
其它人均是噤若寒蟬，看著主位上的那名少年，該如何表態。
我的接風宴整成了鱉頭宴，這死胖子，耍這花樣的意思就是讓我當忍氣吞聲的縮頭烏龜咯？
牧禪心中明悟，拿起了筷子。
尉遲恭也在旁看他如何應對，若是以他的脾氣而來。
還未等到那甲魚端上桌，估計早已發飆了。
但既然與牧禪做了‘約法三章’，他便遵守其約定，配合其行事。
只見牧禪拿起筷子，將那只清蒸甲魚一撥，隨口夾了片龜甲的裙邊放在口中咀嚼幾口，贊道︰“不錯，口感爽滑，味道清淡，香味宜人！”
“好、好、好！！！”
陳商甲鼓起掌，他端起茶杯說道︰“刺史大人少年英才，陳某在此以茶代酒，敬大人一杯！”
“有心了。小子初來乍到，身居高位，日後還需諸位多多幫襯才是！”
牧禪也舉起茶杯，隨後與其一飲而盡。
“好！！”
各官員們這才呼出一口氣，紛紛鼓掌慶賀道。
“來人啊，上酒菜！”
陳商甲再次招呼到，卻是將剛才的豆腐蘿卜青菜等素菜盡數撤去。
隨後，一名名下人將端著一盤盤牛羊雞鴨等葷素搭配的美味佳肴上桌，不僅如此，還在每人身旁擺放了一個個小酒壇。
酒？！
牧禪眼中精光一閃，不動聲色。
周邊下人為眾人的杯子開始倒入酒水，陳商甲再次舉杯說道︰“諸位大人，剛才陳某有些招待不周，今日便請諸位大人吃好喝好，恭迎牧大人到任綿州！”
牧禪也舉起杯，看那酒液清澈透亮，卻是‘瓊漿玉液’之流，除此之外...
那撲鼻而來的酒香，他竟然感到莫名的熟悉，與眾人一同將其飲盡後，他的表情不由得有些怪異...
這不就是自己之前所制的‘英雄酒’嗎？
這杯酒下肚之後，眾官員也開始逐漸放開了矜持，開始一杯一杯的輪番對陳商甲與牧場兩人敬酒。
而尉遲恭也毫不客氣，看著牧禪喝下酒後，也直接緊隨其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快朵頤起來。
牧禪接收著周圍的恭維，笑臉相迎。
而桌上的那盤甲魚，眾人卻是默契的沒再去動筷。
那顆鱉頭從始至終，都是直對著牧禪。(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