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道邁著沉重步伐,一步一步靠近畫室。
那表情,像被人用刀架脖子上,趕著上斷頭台似的。
不算寬敞的過道上,幾個沒被嚇跑的新人,看著這道士,直皺眉頭。
尤其直性子的魏建業,更是不滿的從鼻孔里出氣。
道士,老人......
結果呢?
慫得跟什麼樣。
“那什麼,團長,您叫我……”
躡手躡腳的擠到門口,張天道把腦袋探進畫室,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比哭都難看。
“恢復好了沒有?”
冷冰冰的聲音,加上冷漠表情,讓張天道不敢說不。
“差不多了……”
唐九憫聞言收回目光,手指向人皮畫和滿地不可言訴的殘骸,“喏,就這家伙,看看能查出什麼”
順著對方指的地方看過去,張天道臉上表情霎那間五彩紛呈。
白了又青,青了又紅……
“團長,我……”
虛弱顫抖的聲音響起,張天道硬著頭皮說:“涉及冤魂,甚至可能有厲鬼,我不能保證像警察查案那樣很快找到死亡原因。”
唐九憫听到後半段話,神色微動,下意識沉入意識查看系統時間。
“放心,沒指望你能查到根,但試著找找他和這戶人家的聯系。時間還來得及,抓緊點。”
門口,听到安排張天道苦著臉點頭應下。
還好,從一開始嘔吐到現在,也稍微適應了一些。
而且,聰明的他知道這時候得體現自身價值,將僥幸心壓下去後,便老老實實走了進來。
直到靠近人皮畫。
張天道幾乎本能的錯開眼,不敢細看。
停在畫前,他掏出不少瓶瓶罐罐,零零碎碎的道具擺了一地。
先是用朱砂寫的符 被依次擺放,點燃,而後再收集的灰燼灑在黃紙上......
不多會時間,桃木為引的火盞下,黃紙顯露意義不明符號。
這家伙,一旦進入狀態,看起來倒有幾分玄妙感覺,嘴里更是念念有詞。
至于唐九憫?
不知何時,這人已經扭頭看向門口。
那里,正堆著新新老老幾個人。
而越過這幾人,則能看到更遠......
唐九憫瞥了身邊道士一眼,給柳子雲遞了個眼神,隨即邁步過去。
對面,連著中庭,另一間里屋木門緊閉。
“那邊搜過沒?”
剛出屋子,唐九憫便向程芷詢問。
後者搖了搖頭,立即表示沒有,“我們先到畫室,發現了尸體,沒來得及搜對面。”
鄂四悔听見程芷解釋,也跟著開口,“我一直盯著這屋子,要打開看看嗎?”
“時間還勉強足夠……看看吧。”唐九憫取出霰彈槍,隨即點了點頭。
身邊,其余幾人也做好了戰斗準備。
不必多說,鄂四悔再次充當排頭,小心翼翼開門。
咯吱——
伴隨著略微刺耳的聲音,他率先踏入房間,並未遇到危險。
接著,只見這人一頓,對身後飛快比了個手勢。
門外,經歷兩次試煉,在柳子雲培訓下,程芷早清楚了不少手勢。
自然明白,這代表有情況的意思。
唐九憫不信任新人......柳子雲和葉菲姆在畫室。
程芷稍微遲疑,只得端槍進入屋子。
“這是……”
下一秒,她握緊手中武器,舉起對準里屋中央。
那里,有一張椅子,上面坐著一副白骨。
听到聲音,門外的唐九憫緊跟而入。
其他的那些新人,則不盡相同。
郝氏兄弟和魏建業,已經身處畫室。
雖然對張天道沒太瞧得起,但總歸那人在求卦卜魂。
與任務直接相關,自然引得他們駐足。
于是,另一邊屋子的情況,便引起幾個沒被尸體嚇跑的新人注意。
“老師……”身為學生團中膽子偏大的劉宇軒,蠢蠢欲動。
不過,旁邊曾學賓卻將其壓下。
“你們留在這里,我過去看看。”
說罷,這人握了握手中的槍,鼓起勇氣進屋。
里面,程芷正舉著槍向唐九憫提醒︰
“......團長,地圖記錄,這戶人家是一名獨居畫家,會不會這就是……”
來不及听仔細,剛進屋的曾學賓看到那具白骨,頓時毛骨悚然,連呼吸都急促幾分。
可屋內,唐九憫卻毫不在乎,直接蹲在椅子旁檢查。
“......這尸體的骨頭,多處斷裂,如果獨居,這可不算方便。”
“如果有人定期照顧呢?殘疾,也許就是他沒能成家獨居的理由?”程芷想了想,繼續詢問別的可能性。
下一秒,唐九憫繼續搖頭。
不是?
這意思,畫家不是殘疾人,還是說……
身旁幾人因為這搖頭而陷入思索,就在這時,蹲著的唐九憫指向白骨右前臂。
“屋里,院里的畫板,畫筆墨盤位置全在右手邊,證明畫者右手並非殘疾。可你們看,這尸體的右小臂是斷裂的......”
“而且,斷裂的骨頭,如果加以時間,會有或多或少的生長。可現在,斷裂處鋸齒狀居多,顯然斷裂不久便機體死亡。”
“把手兩側下面都有勒痕,雖然是木質椅子,但能留下這些代表掙扎不是一般激烈。這人生前遭到過非人對待,大概率是被虐待致死。”
椅子左右,程芷和鄂四悔听的連連點頭。
角落中,正拿著一本日記的曾學賓更是被震驚的無以復加。
實在難以想像,這人是怎麼做到,在短短幾分鐘內觀察推理得出結論的。
同時,他也再度看向手中找到的日記。
就在剛剛翻看時,還覺得這戶畫家的言辭錯亂。
但結合唐九憫的結論......難免多加聯想起來......
另一邊,鄂四悔如常沒有半句廢話,可得到關于白骨的信息,程芷語氣卻有些遲疑。
“團長,那這人不是畫家的話......”
然而,不等她細問,也不等唐九憫仔細觀察,另一側畫室,突然傳來張天道的聲音。
“啊啊啊!”
“救我!救我!”
听到這幾聲飽含驚慌的嚎叫,唐九憫立刻扔下屋內其他人,起身趕去。
畫室內,張天道正坐在地上,雙手雙腳並用,連連往後劃。
要不是肩膀被柳子雲死死摁住,這家伙怕是早跑沒影了。
“我錯了、饒了我……”
“各路神仙,冤有頭債有主,不是我的錯,饒了我……”
......
“這家伙怎麼回事?”
剛進畫室,唐九憫便開口詢問。
柳子雲也特別無奈,搖了搖頭回復:“不清楚,突然就瘋了。”
既然旁人不知道,那只能問當事人了。
唐九憫一把將張天道拽起來,冰冷的話從嘴里問出︰“什麼情況,你查到了什麼?”
“冤有頭債有主,不關我的事……”
見道士沉溺在自己的思緒里,他臉色微沉。
下一秒,抬手,幾巴掌便抽了過去。
獨特的物理療法,很快讓張天道恢復了正常。
隨著一個激靈,這人精神狀態好了不少。
“正常了?”
陰森森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有半分鐘整理思路,告訴我,剛才怎麼回事?”
“咕咚……我……”
剛清醒些的張天道,立刻被唐九憫的氣勢壓制。
“我說、我說。”他指著地上那些瓶瓶罐罐。
“這里,哪里是什麼畫室......這一會,我試著溝通死者的鬼魂,可還沒完成儀式,就已經有了反應。”
“但是,絕對不只有一道鬼魂,這里天知道什麼情況!我試了四次,次次都是不一樣的結果,不一樣的意思。”
“次次都是冤魂,次次不是面前這死者,次次訴求溝通混亂不一。”
嘴皮子一口氣崩出這麼多內容,張天道口干舌燥的連咽兩次口水。
但他的解釋,卻被一旁唐九憫反問,“就算這樣又如何?這地方本來就不正常,你說的事,很奇怪嗎?”
“很奇怪!”
張天道音量猛然提高,結果下一句話又瞬間低下去,抬頭警惕四周。
“除非厲鬼,大部分所謂惡鬼,都不過是冤魂,只會在心有不甘或強烈執念的地方游離,也稱地縛靈。”
“這麼多冤魂,這意味著什麼......”這家伙刻意壓低聲音,到此時依舊忍不住全身發抖。
“意味著,這些鬼魂所謂的執念,或者說死去的地點,就在這里!多到我多次嘗試溝通,卻找不到那剛死不久的鬼魂......”
“而且,後面我試著算其他東西,既然冤魂如此之多,我不如算算這具尸體和這地方的關系。”
“我卜了三符四卦,所得結果次次都與這方院落無關,甚至不被這房間接納,格格不入。”
說著,道士抬起頭,用忐忑敬畏的目光看向四周。
“可就在剛剛,最後一卦,卻完全不同。原本格格不入的這人皮畫,已與房間完全融合一體。”
“而且,我試著溝通那些冤魂,再無一響應。”
“它......這里的主人,它在附近,它看得到,它在警告我們......”
張天道一番話,令唐九憫皺眉思考起來。
前者顯然被嚇破了膽,趕緊催促:“走吧,咱們離開吧,也許來得及……”
“唐......看看天色。”
旁邊,另一道聲音也加入進來,是柳子雲。
在眾人的注視下,唐九憫轉頭看向窗外。
雖然不明顯,但天色的確已經開始轉暗......
“看來不管如何,今天都不能繼續,是時候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