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慕容 見父親意稍緩,說道“阿爺乃以慕容翰以為援,吾家坐鎮棘城,以徒河守軍慕容翰為奇兵,吾若不失,大勢可圖。”說完嫡子慕容 見眾將還是有疑慮之色。
也難怪,這慕容家自先祖慕容涉歸以來諸子素有爭斗。
先有當今單于慕容蕋逼迫其弟慕容吐谷渾遠走河西,然後慕容蕋叔叔慕容耐,趁慕容涉歸出殯之時發動叛亂,奪得單于之位,幸得慕容蕋提前獲悉,出逃避禍,積攢實力最後殺回棘城。
如今慕容蕋獨愛嫡子慕容 ,慕容翰母親出身卑微也無甚喜歡,只他自己勉力好學,力求上進,加之慕容 一力擔保,方才出鎮徒河。沒想到在鎮守徒河這幾年慕容翰厲兵秣馬,招募勁卒,這徒河守軍在慕容翰的調教之下為精銳之師,無人該纓其鋒芒。
于是這遼東之地,四方蠻夷皆遠近咸服,憚于他的聲勢,慕容翰之威名也遠播幽平之地。如今之勢,若慕容翰果有叛意,棘城豈能保全。想至此眾將皆有逡巡自保之意。
只見慕容 上前爭辯道“阿爺,若眾將俱無領兵之意,兒臣原率前鋒與翰兄偏師相呼應,一正一奇,力破宇文。”
這時遼東韓壽也進言于慕容蕋道“悉獨官有憑陵之志,將驕卒惰,軍不堅密,若奇兵卒起,掎其無備,必破之策也。”
“愛卿所言極是。不錯,吾兒思慮深遠,為之計也。吾兒齊心必能破宇文。”
于是听憑慕容留在徒河。
果如慕容 所言,宇文悉獨官素聞慕容翰之威名,這徒河之軍如芒在背,另他不得不時時關注其動向,分散了不少圍城的精力。
當時圍城之際,宇文悉獨官對帳下將領說道“翰素名驍果,今不入城,或能為患,當先取之,城不足憂。”
慕容翰也在日思夜想破敵對策,不久事情便有轉機。一日帳下斥候來報,宇文大軍將派數千騎從宇文都城護送糧草往宇文悉獨官處。
“破棘城之圍就在今日。”慕容翰聞听大喜道,“遣徒河之軍中道設伏,宇文送過來的大禮如何不受”。
于是慕容翰遣精銳之師設伏于道路兩旁,只派少量殘兵示弱于前,這宇文騎兵如今仗著軍勢正盛,不復防備,追擊老弱于道中。只見進入伏擊圈里,被慕容翰之師殺的片甲不留。
慕容翰命軍士換上宇文軍的衣服,速遣習作往棘城中傳信,力圖理應外合共擊宇文大軍。
慕容蕋聞听大喜道“果是我的好兒子,翰兒不復所托,今破宇文當計頭功。”
“何人願領軍做這先鋒之帥?”
“兒臣願往。”慕容 第一個站出來。
“今中原喪亂,道路隔絕,幸得單于大恩,方得在遼東有立身之所,如今寸功未建,卻驟得高位,吾心懼已日久。若逢單于不棄,吾當與慕容 共為前驅,以解棘城之圍。”長史裴嶷也慨然出列。
“裴文冀真國士也。”慕容蕋料定,站起道,“傳本單于令,以我軍中銳士配于慕容 和裴嶷,慕容 為左翼,裴嶷為右翼,吾自率大軍隨後,齊出大軍共滅宇文。”
“啟稟單于,是否查實真假。”主簿宋該素性貪婪且惜小利,但其寫表章文書尚算出彩,慕容蕋也惜其才學,屬以主簿之職。
“宋主簿大謬。”慕容 氣憤道,“翰兄智慮純良,衷心為國,兒臣願以性命做保,翰兄絕無不臣之心。”
慕容蕋看著 兒,點點頭道“ 兒即已如此之說,當如是也,眾將士,依令行事。”
那宇文圍城日久,俱是疲了。如今進不能進,退不能退,也是空耗糧餉。
那一日宇文圍城大軍,漸已松弛。慕容 和裴嶷領前鋒直入宇文軍中,宇文軍中大驚,一軍士入帳向宇文悉獨官稟告敵軍劫營。
那宇文悉獨官也是知兵之人,此時不疾不徐的問道,“敵軍幾何,可看清楚了”
“稟大人,敵軍劫營只數千騎。”
“不急,擂戰鼓,眾軍出擊,包圍這股敵軍。”
那慕容 和裴嶷俱陷死陣,身邊的宇文軍漸漸圍了上來。
只在這時,卻見南邊沙塵滾滾,原是一隊宇文騎兵。慕容 心如死灰,如今之勢,自己深陷重圍,宇文外有增兵,慕容翰遲遲不來,看來今日就要死在這亂軍之中了。
那宇文大軍和慕容 、裴嶷前鋒交戰正酣。只注意到是自家軍隊裝束,余者不復多想。亦沒有注意到此軍兵馬甚急,絲毫未有減速之意。
只余這百步之遙,卻見這隊騎兵,前鋒大將赫然展開大旗,上面赫然一個大大的“翰”字。慕容 看到帥旗那一刻,喜極而泣,被包圍的將士也瞬間振奮起來。宇文軍隊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瞬間失了陣腳。慕容部大軍里應外合,殺得宇文悉獨官大敗而去。
那宇文悉獨官本想再整兵馬,可在這混亂之際,坐鎮城中的慕容蕋也悉率城中兵馬,直撲宇文大軍中軍帳。慕容軍大破宇文,棘城之圍得解。
如今大勢已去,宇文悉獨官只率著殘兵,敗退到宇文王庭而去。
太興二年在這紛亂中終于過去了。這年的三家圍攻棘城,終以慕容家解圍保全而終。這慕容家算是徹底的保住了棘城。
在永嘉之亂世,遼東四方紛爭之際,終于掙得一塊方寸之地,連同徒河要塞,慕容家終于在遼東站穩了腳跟。
“翰兄,非孤不已保全你,我慕容家積三代人之功,不意在孤手上毀于一旦。如今遼東遼西皆已平定,只國內叛黨余孽,將其翦除,正是我燕國大出之際。若中原有變,我但厲兵秣馬,上承先王遺願,下順萬民之請,掃除賊寇,廓清丑虜,打下一個大大的河山,千秋萬世。”
慕容 跪倒在慕容翰的尸首旁,“翰兄,孤情願,情願死的是孤,如今你深孚人望,燕軍之中,仰慕你,追隨你不在少數,你至貞至誠,孤深感敬佩。孤若不得這王位,也想與你詩歌相附,坐而論道。孤不能,這千斤的重擔,孤與誰人講,你死,燕國內亂乃平,如今他們群龍無首,孤才能一一鏟平。孤羨慕你,你無牽掛的走了,我是孤家寡人,又能誰說……”
越陰年的第一縷陽光撒向棘城。那時棘城王宮還是初具形制,只見在校場處,築以高台。
如今已追封為先王的慕容蕋拉慕容翰登高台而受文武百官朝賀。
“慕容翰威武,慕容翰威武。”慕容家軍士和將領山呼道。
嫡子慕容 站在台下,心中不由得替兄長慕容翰高興,兄弟齊心,無敵天下,其他慕容家諸子慕容仁、慕容昭等也在台下而立,登台受朝賀,那慕容翰也是諸子之中第一人。
“今我子慕容翰披堅執銳,奮勇殺敵,立下不世之功,棘城得保。我慕容家諸子當以慕容翰為楷模,為我慕容軍表率。”
慕容 帶頭說道“父親,兄長如此,我慕容家之幸。”轉頭對慕容翰說道,“翰兄,這次真給我慕容家長臉了。”
“那里話,多虧你我兄弟齊心。”
“慕容翰听令。”慕容蕋陡然聲音一高,“今封慕容翰為建威將軍,建功勛于四海,布威名于遠方”
“兒臣多謝父親。”說完慕容翰要起身。
“且慢”慕容蕋命人捧一錦盒上台,“此乃故劉越石所配之金刀,以表其對晉室之忠。今轉贈于你,望你能再見功勛,輔我慕容氏。”
“父親,如此貴重之物,兒臣豈可擔得起。”
“你擔得起。”慕容蕋雙手輕輕的扶起慕容翰,轉身遞過金刀。
台下軍士高呼道“建威將軍威武,慕容軍威武。”
“ 哥哥,父親是否禮遇過甚。”慕容 一母胞弟慕容仁悄聲說道。
慕容 久未說話,“啪”一聲,慕容仁看著慕容 所佩之蒼水玉,竟被慕容 一只手扳斷了。
“父王,父王。”慕容恪在內室門外站立了許久,見父王久未召見,徑自闖入了。
只見燕王癱倒在內室的地板之上,淚痕尚在。
慕容恪抱住父王,輕聲喚道,燕王慢慢甦醒過來。慕容恪小心的,扶起他入床榻上歇息。只一夜,燕王的白頭多了不少,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
“如今都中情勢如何?”燕王緩緩的問道。
“都中尚且安好,如今賊寇群龍無首,想必今夜是,鬧不出亂子的,可是……”
“恪兒單說無妨。”
“兒臣听霸兒說起,此中脅迫之人甚多,若不盡釋其慮,恐被人利用。”
“霸兒啊,霸兒可好。”燕王焦急的問道。
“慕容霸雖有哀傷之意,但燕王之令,霸兒向來謹奉。”
“霸兒,難為霸兒了。”燕王輕嘆一聲,“你之所請不難,孤立燕國來,尚未大赦,今以此為機,大赦天下,盡釋其罪。”
“還有一事乃緊要。”慕容恪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燕王確是了然,“遼東亂軍,孤要你,今夜星夜兼程,馳往平郭,為父之親衛俱交給你了。”
“父王還有一世情,非兒臣怕死,自古,賊酋戮首,傳首邊關,敵軍自解。”說完慕容恪跪道在慕容翰尸體旁“兒臣失言。”
“兵者,凶器也,若要不動兵戈,定要攻心為上”燕王看著慕容翰,又摸著他的臉“翰兄,孤竟……”
“來人,割首以奉。”燕王轉變了神色。
夜深了,庭內寒鴉點點,“嘎嘎”啼叫。
“母親。”慕容納看到母親居室里的燭火瑩瑩有亮光,便到母親處請安。
“納兒,何故如此早回。”公孫夫人不解的問道,這上元佳節通宵達旦,看花燈,看雜技,看奇技淫巧皆可,加之如今百貨川流,可逛之處甚多,故有此一問。
“母親,都中發生變故,城門令招貼告示寫道‘不意上元節大動干戈,賊首韓壽、慕容翰等皆就戮。’還說什麼慕容仁舊事休再要提,燕王不計前嫌,孤欲前龍城,皆行大赦,雲雲。”慕容納湊近了講,“這棘城,外松內緊,城中街道,城門皆增派兵力,軍士、護衛紛紛上街巡查,這大好的節日瞬間氣氛就寡淡了,不逛也罷,早早回宮安歇。”
“原是這樣,納兒你且回屋休息。今夜無論發生何事,你且記得千萬不要踏出母親的寢宮半步,你多陪陪你弟弟吧,多事之秋啊。”
“是。”
小鵑將慕容納安頓完畢,回到公孫貴嬪的寢殿。殿內黑漆漆的一片,小鵑點了一盞油燈,小心的往貴嬪側殿那兒走去。
忽見一人影,煢煢獨立在窗邊。皓月當頭,月光照在她一襲白衣之上卻是皎潔。小鵑慢慢的走過去,那人一回頭,卻是公孫貴嬪。
“貴嬪。”小鵑小聲說道。
“你來了。”公孫貴嬪緩緩轉過身,“那夜月光卻也如這般皎潔。”
只見她緩緩將手搭在她肩上,“小鵑,今夜和我一起睡吧。”
“夫人,萬萬使不得”小鵑大急道,“貴嬪,奴婢豈可與貴嬪共享御榻”
“刷”公孫貴嬪不由分說,只掀起小鵑的衣襟不由分說的把她擁攬入懷,肌膚相親,與之同榻而眠。
那一年的東夷校尉府上。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墮河而死,將公奈何”堂下的高句麗的舞姬正在隨樂工的箜篌、篳篥、腰鼓之聲和唱跳舞。
“堂下人等是何居心,竟奏如此之樂,甚煞風景。”一年輕男子坐于兩旁。
“賢佷,無妨,我已渡河,慕容為之奈何。”崔毖不以為意說道。
自從棘城被圍,那平郭的東夷校尉府內日夜歌舞相慶,眾人歡騰。想當初,慕容家實力漸漸坐大,還上表晉室稱臣,已引得眾人皆為不滿。如今又招降納叛,延攬世族搶我平州刺史之名望,是可忍孰不可忍。多虧我游說三家,方才有如今兵圍棘城之勢,看來這遼東之地局勢左右還是要听憑我崔毖之言。想到此,不由得嘴角上揚,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崔毖說完,底下高句麗的樂人,歌舞吟歌照常進行。
“若是皇甫岌在,不知是不是後悔選擇在慕容家,哈哈哈。”崔毖的佷兒崔濤在堂下放肆的大笑。
“崔濤賢佷,如今勝負未分,可別要欲濟無舟楫”堂下高瞻憂心不已。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高大人看得好遠啊。”崔濤譏諷道。
“崔賢佷,死灰尚能復燃,況如今尚不滅乎?”韓桓從席上起立,向崔濤躬身致禮,轉身向崔毖稟道。
“高大人,韓大人所言俱是事情,如今圍困日久,恐生變,況徒河孤懸那面,今只宇文一部爾,若有異樣恐無力可支,請校尉陰察。”石琮也起身而道。
“也罷,也罷,不急于一時,如今棘城之勢已危如累卵,吾不信,煮熟的鴨子還飛了不成。
言談間,只見府外有一斥候飛身入堂,“啟稟校尉,棘城軍報。”
“眾位且看,說曹操曹操到,想來棘城旦夕可下,呈上來。”
只見崔毖喜滋滋的展開軍報,漸漸臉色有點僵住了。。
崔濤不察,“叔叔,可是有喜訊。”
“砰”崔毖側身一歪,倒在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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