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著甦琴手背裂開的皮膚，把手伸進口袋里，突然掏出了一個雪花膏，就要給她涂上。
「你還有這個東西？」，她驚奇地盯著我的手。
「嗯，我需要經常出外勤，一到冬天就備了一點。」
「你還給誰用過？」
「除了公司里一群糙老爺們外，就你一個女的，我覺得下次這瓶不能給他們用了，他們可猥瑣了。」
「這世界上還有比你更猥瑣的？」
「肯定有！」
甦琴只是淺淺的微笑，任由我拉著她的手。良久沉默以後，她忽然話鋒一轉，輕聲開口道︰「我媽媽找過你了？」
「……嗯。」
我停頓住了動作，並不打算隱瞞什麼，只是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甦琴從我手上拿過拿盒雪花膏，自己一遍動手一邊跟我聊著天︰「所以你昨天過來是我媽媽的意思？」
我听得出她對蔣靜文有著深深的誤解，這一刻不知道該不該說下去，找了個位置坐下，我拿了瓶水一飲而盡，感受著胃里的翻江倒海，許久才拉著甦琴坐到我對面，對著她說道︰「如果生活是帶著標簽的貨物，你本就應該不屬于這里，而來到這是你主動的選擇，可不是因為生活的無奈才如此，這是重點，你沒有錯，靜姨更沒有錯……如今靜姨也支持你繼續開著店鋪，你就不要在這件事上糾結了。」
甦琴情緒漸漸緩和了許多，但故意不看我，嘴里嘟囔著︰「我沒有糾結。」
我看著她的樣子笑出聲來，逗著她︰「那你剛才還一副跟我絕交的模樣。」
「那是因為我一想到你這麼听別人的話就生氣，你就不能有自己的主見，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腆著臉湊上來︰「那下次再踫到靜姨時，我上去就是一頓垃圾話罵得她找不著北，知難而退，讓她知道誰才是這間店的扛把子。」
「混蛋，你可真沒素質，別人以為咱這兒是土匪窩了！」甦琴啼笑皆非，她嬌俏地罵了我一句，在我胳膊上就是一記重錘。
「哦，哦，你想做寨主，那我當你小弟也行……」
甦琴心情緩和了許多，沒有了剛才的冷漠，我搓了搓手，以此來獲得更多的熱量，隨之而來就是腹部叫的聲音。湊上前，我把手搭在甦琴的肩膀上，彎下腰一副餓得不行的樣子︰「咱兒別在這杵著了，去吃點東西吧，我都餓得不行了。」
「剛才不是還好好的麼，怎麼說餓就餓啊？」，甦琴扶著我說起了風涼話。
「廢話，我又不是機器，靠太陽能發電啊……而且我明天就要走了，你肯定來不及送送我，就當今晚給我踐行了。」
甦琴想了想也是，隨後點點頭算是認可了我的說法。
「是吧，跟什麼過不去也別跟自己身體過不去，你就算還生我氣也得吃飽了才能更好的出氣，你看你又瘦了，走吧。」，我就要去拉甦琴的手，打算去對面的餐館。
她拍了我一下︰「你傻呀，這里不是有現成的食材麼，咱們自己做多好。」
我看了一圈，總算是腦子沒糊涂，當即一拍腿︰「瞧我怎麼把這事兒忘了，那成，今晚就在這吃飯，再喝點酒，怎麼樣？」
「可以。」，甦琴眼楮亮了起來，然後露出得逞的模樣︰「那你做飯吧，我出去買酒水……我還沒吃過你做得到呢。」
我仰天感慨著︰「好家伙，原來你在這兒等我呢。」
和甦琴很快吃完飯，時間也差不多很晚了，我提議先送她回家。甦琴也沒有拒絕，收拾了一番關門後跟我搖搖晃晃地離開了店鋪，游蕩在霓虹閃爍的城市街頭。
酒足飯飽，我點上了根煙，享受著難得的逍遙時間，甦
琴摟著我的手臂有說不完的話，這一幕在外人眼中我們仿佛喝醉的兩個社會惡劣人員。而我並不覺得討厭，反而有些沉醉其中，至少今晚不是只有我一個人。
走了一會兒好一會兒甦琴不停地喊著累，我找了個長椅坐下來好好休息一番。一陣冷風吹過來，讓我瞬間精神了不少，甦琴沒有酒量，吃飯時非要陪著我喝一杯，這時候算是清醒了過來，扶著扶手出著長氣。
沒有理會對我投來嘲笑和議論的眼光，他們有人匆匆從我面前走過去，有人遠遠地繞著路，輕而易舉地躲開著普通的我。呆呆地望著天，我尋找著傳說中藏在雲層後面的幸福，當我拋下恐懼，爬上童話故事里豌豆長出來的參天大樹，丟掉氧氣，慢慢抬頭，高坐在雲端俯視著渺小的人群，然後我微笑著，又開始驕傲地吸煙。
周圍路過的人避而遠之的看著我們兩個怪人，我全然不在乎他們的眼光，而不得不考慮到甦琴的影響，于是脫下外套扔到了甦琴臉上。
「哎呀，沐明，你干嘛？」！甦琴拿開鋪在臉上的外套，一臉不悅地對著張牙舞爪。
「我是在幫你，你看看他們看你的眼神」，我輕松拿開甦琴撲上來的手，不慌不忙地解釋著。
她憤恨地瞪了我一眼，轉而又問道︰「那你怎麼不遮住臉？」
「我一個大老爺們遮什麼？我又不怕這些。」
「哼哼，我看你是虱子多了不怕癢吧，本身你也不像是什麼好人。」
「我可以把你的話當成一種夸獎。」，我沒把甦琴的話當成一種羞辱，反而是一種榮耀，畢竟這個社會正是缺少像我這樣誠實的人。
甦琴見狀，一下把衣服重新扔回我懷里︰「那我也不怕。」
「別鬧，趕緊穿上。」，我又把衣服塞給她。
「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我跟你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
因為你是個女生，要注意形象，哥們早就沒皮沒臉慣了，不怕他們丑陋的眼光。我最終還是沒有講這話說出來，甦琴眼楮一眨不眨的注視著我，認真的有些固執，她看上去沒有絲毫醉意，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任由著她。
互相沉默了一會兒，甦琴忍不住先開口道︰「你什麼時候離開？」
「明天吧，明天一早。」
「就你一個人？」
我以為甦琴是在關心我，對她肯定道︰「放心吧，明天齊陽會送我。」
甦琴點點頭，笑了笑︰「看來我真的不能親自送你了。」
「沒事，今晚咱們不是都已經舉行過儀式了麼。」
「不，這不一樣」，甦琴倔強地搖著頭，顯然對于這種情況還是很在意。
我大概明白甦琴什麼意思，可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只能狠狠地抽著煙裝作沒有听到。
片刻的沉默後，甦琴忽然問道︰「沐明，你有喜歡的人嗎？」
我皺起眉︰「怎麼問這些？」
「哎呀！」，甦琴不耐煩的推了推我︰「你就說有沒有吧。」
我抽了口煙想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迷茫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還沒有，你可以嘲笑哥們了。」
「我嘲笑你做什麼。」，她注視著前方隨意地擺了擺手，過了很久後才開口向我問道︰「那你喜歡我嗎？」
這個問題太突然，以至于沒有給我做好心理準備的時間。我就這樣看著甦琴沒有回應，他的眼神里面充斥著被隱藏得很好的期待，還有緊張的盯著我。
很久之後甦琴轉移過了目光，重新迷茫地看著熙來攘往的人群︰「明白了，你不喜歡我，也不喜歡任何人，只是我恰巧闖進了你的生
活，剛好在你寂寞的時候出現，剛好填充了你的生活，剛好讓你平淡的生活增添了起伏……」，她低下頭，低沉著嗓音︰「剛好你又對我很好，然後我就有點喜歡你，然後我又錯以為你也喜歡我。」
我痛苦的抱著頭︰「甦琴，別這樣說……」
她轉而破泣而笑，重重的給了我後背一巴掌︰「哎呀，我都沒說什麼你有什麼可難過的，這跟你又沒有什麼關系，都是我自己的原因。」，她看上去語無倫次，也許她意識到了所有的解釋听上去都是那麼遮掩的時候，甦琴終于嘆了口氣，輕輕地環抱住我的腰，臉頰緊緊貼著我的胸膛︰「抱一抱我，可以嗎？沐子。」
我的手僵硬地停留在半空當中，猶豫了很久之後放到了她的背上。
「如果我只是想跟你想跟你搞搞曖昧就好了，這樣我就不會痛苦，可是我太貪心了，我想讓你陪著我吃完晚飯，然後一起牽手散步，我想讓你心里有我，我盯著你的每一瞬間，都想和你有個以後……」
一輛車過去，撞開了平靜的黑夜，也終究撕裂了傷感的旋律，順著落葉一點點滴落在我身上，冰涼的觸感浸透了我的心情，四周也不由得冷了幾分，我抱緊了懷中的甦琴。藏在被樹枝遮住的路燈下的臉，也浸沒在傷感的涼意里，陷入到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纏當中，不放過別人，也不放過自己。
陣陣風吹動了搖晃的樹枝，將路燈打在我的臉上，忽明忽暗。
「沐明。」，甦琴甕聲甕氣地喊著我的名字。
「嗯。」
「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不知道……你呢？」
「你這樣的唄！」
她抬起頭，看著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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