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早朝,燕王李安提議遷都。
此事乃是動搖關隴士族根基的大事。
在山東士族,和南人看來。
經此一事之後。
朝野必然動蕩。
新一輪的政治博弈,必將空前的激烈。
不管此事成還是不成,無論是皇上,還是關隴士族,總有一方需要妥協,另外一方需要付出代價。
可詭異的是。
自那日過去好幾天。
此事就像從未發生一樣,京中風平浪靜。
連市井之中,都沒有任何的抱怨,更別說是漫天飛的謠言了。
甚至是後面幾日的早朝上,也絲毫不見有官員,上書駁斥李安。
唯有燕王李安,奏章之中的土豆一物,讓所有人議論不休。
以至于不少人睡覺都不怎麼安穩。
長安,城外。
曲江池畔,韋曲。
卯時。
婦人躡手躡腳的起身,怔怔的坐在妝奩之前,手中拿著桃木的梳子,又一次的抹著眼淚。
良久。
听外的面梆子聲,路過之後。
她這才放下手中的梳子,起身坐到了床榻的邊緣,輕輕的推搡著,自家丈夫的肩膀,小聲呼喚道。
“老爺!”
“老爺!”
“該上早朝了。”
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韋思齊,睡的正香呢。
猛的听到“早朝”二字,頓時猶如得聞軍令一般,瞬間睜開了眼楮,連忙翻起了身來。
而後。
就那麼坐起身來,怔了良久之後,這才抬手一拍額頭,懊惱的說道。
“是我的過錯。”
“忘記跟夫人說了。”
“今日不上早朝。”
說罷之後,打了一個哈欠,“噗通”一聲,又重新躺了回去。
韋思齊腦袋重新落在了枕頭上,正要再美美的再睡上一覺。
可是。
也不知道是多年以來,養成了習慣,還是怎麼著。
人分明就是很困。
可眼楮閉上了以後,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只能躺在那里假寐。
而一旁,原本正準備叫丈夫起床的婦人。
突然听丈夫說,今天不上早朝,頓時整個人都楞住了。
身為官員,怎麼可能不上早朝?
自丈夫服緋,升任朝廷五品高官之後。
早朝,就已經成為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在她的印象之中,從大唐立國到至今,只有唯二兩次的機會,不用上早朝。
其一,是太上皇最寵愛的妃子去世,太上皇輟朝一日。
其二,便是突厥人打到渭河邊上。
才剛登基的皇上,帶領大軍出征。如此,這才又有了一日罷朝。
可不論是有人去世,還是外敵入侵,對于婦人來說,都不是什麼好體驗。
她寧願丈夫上朝,也不願意再遭受這等不幸之事。
因此。
在听了丈夫說,今日不上早朝之後,當即心下,便是一慌。
連心中的悲傷,都拋到腦後了。
急忙再次推搡丈夫,焦急的問道。
“不上早朝?”
“可是宮中又有人去世?”
“還是胡人,重新打回來了?”
“別是太上皇駕崩了吧!”
“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還睡得著啊!”
不怪婦人心焦。
韋氏如今有兩位貴人,身在宮中。
其中有一位,還是宮中的貴妃。地位僅次于皇後。
若是宮中真有大變的話。
與自家的這位堂妹,息息相關。
便是地位稍低的韋氏昭容,也是丈夫的親妹妹。
在這種時候,丈夫還能繼續躺下,還真是沒心沒肺。
不怪乎婦人會如此嗔怒。
躺在床上的韋思齊,原本不準備搭理妻子。
可突然听到她的口中,都迸出了太上皇駕崩,這種虎狼之詞,頓時嚇的魂飛魄散。
自家佷子韋懷哲,在人前大放厥詞,如今,怕是已經壽數不深了。
若妻子再口無遮攔,這要傳到皇上耳中的話。
韋氏都不用操心什麼遷都的大事兒了。
便是不遷都,家中充斥這種人的話,總有一天要垮。
因此。
驚怒的韋思齊,再也顧不上假寐了。
急的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一把捂住了妻子的嘴,沉聲怒吼道。
“住嘴!”
“你在胡說些什麼?”
“誰告訴你太上皇駕崩了?”
怒斥過後。
再看見妻子驚恐的眼神之後,頓時讓他想起了婦人這幾日的煎熬。
很快,便于心不忍了。
然後,
便帶著幾分歉意說道。
“我放開手,你不準在亂說了啊!”
察覺到妻子,似乎點了點頭之後。
韋思齊這才小心翼翼的放開了手。
然後,回身披了一件衣物,這才帶著幾分後怕說道。
“放心!”
“這次罷朝,不是因為什麼壞事兒。”
說罷,歪著嘴,自嘲的笑了一聲,道。
“你應該听說過這幾日的流言了。”
“據說燕王手中,有畝產七十多石的糧食。”
“這事兒震驚了朝野。”
“便是垂髫稚子,耄耋老翁,都念念不忘。”
“今天。”
“是這種糧食收獲的日子。”
“皇上心急如焚,要親自去渭陰的武家莊子之上,看一看見這種寶貝。”
“哪里還顧的上早朝。”
“所以。”
“罷朝只是因為這事兒,並無其他原因。”
妻子雖然是內宅婦人。
可是。
畝產七十石糧食,這種猶如囈語謊言一般的話,早有如同暴風,席卷了整個長安。
身處京中,誰人又能夠例外?
這幾日,婦人的耳朵,都快要听出繭子來了。
若這寶貝,是旁人家的。
婦人自是喜聞樂見。
可這土豆,如今是出自燕王之府,那就讓她心情復雜了。
別忘了。
她的寶貝兒子,被人打斷了腿,還關在燕王府呢。
若不是這位王爺,實在嚇人的話。
她恐怕會盡起家中奴僕,直接殺到燕王府中,奪回自己的兒子,再給那李安,一個深深的教訓。
可惜。
這事兒她也就做夢的時候想想。
一旦睡醒,連念頭都不敢起一個。
如今。
再次從丈夫的口中,听到燕王兩字之後。
心中憂愁。
婦人忍不住又開始抹起了眼淚,小聲的哭泣了起來。
做為枕邊之人,韋思齊那里可能,不知道妻子的心思?
若是以前,他還不敢肯定那李安的想法。
如今。
隨著所有奏章的到達。
燕王的一切謀劃,都已經水落石出。
只要有點兒心思的人,都能看出來李安要做什麼。
若是這樣的話,自家兒子看似危險,實際上卻是能保住一命。
反倒是兄長家的佷兒,倒是有些危險了。
這樣想著,韋思齊當即便開口安慰道。
“好了,不要哭了。”
“過了今天,我一定把兒子,給你帶回來。”
“現在,先服侍我穿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