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向來是個不怎麼討眾人喜歡的衙門。
朝堂之上。
每天所討論的事兒中,大約近半是跟戶部要錢。
而這些要錢的奏疏當中,能被通過的,卻是極少。
便是韓仲良黑著臉答應了。
但最終答應的那個數字,卻極少能讓提議者滿意。
因此。
不少人對戶部,都是非常的看不順眼。
如今。
听著傅奕對這個衙門,大放厥詞,將戶部的官員,貶的一文不值。
自是有不少人在幸災樂禍。
可是。
伴隨著他一句,
“臣乞斬趙義綱,以謝天下!”
這話一出。
瞬間。
朝野直接震動。
滿朝的高官,全都不可思議的看著傅奕。
仿佛是听錯了一般。
而作為尚書省的左右僕射。
長孫無忌和蕭 ,更是直接驚的下巴,都差點兒掉到了地上。
瞠目結舌的看著傅奕。
難以置信的質問道。
“傅大人!”
“朝堂議事,豈容你信口開河?”
有唐一朝。
還沒有過因為政事上的過失,殺戮過大臣。
這要被傅奕,開了這個口子,把尚書省的戶部侍郎給殺了。
那兩位僕射,就不用做官了。
直接辭職吧。
免得衙門當中,人心動蕩。
失了天下之望,還有什麼臉做宰相?
兩位宰相心目中的天下之望,和傅奕所追求的天下之望,乃是截然不同的東西。
前者,乃是士族的認同。
而後者,卻追求國家的強盛。
僧道的沙汰,只是傅奕的一個願望。
若能達成這個目的,接下來,便是削弱世家,和提拔寒門。這才是他真正所追求的東西。
原本。
早就對此,不報任何希望的傅奕,已經心灰意冷,把自己關在太史局,一心推算歷法。
畢竟。
他連一幫和尚,都奈何不了。
又怎麼可能對世情,能動搖分毫?
不過。
燕王的橫空出世,卻給了傅奕一個絕佳的機會。
那人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個動作,就直接把和尚,推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
直接達成了自己,夢寐以求的追求。
誰知道。
那李安接下來,又會對朝堂,造成什麼樣的變化?
傅奕早就對此,拭目以待。
又怎麼可能,任由戶部,如此詆毀于他?
若是此次,不把韓仲良的氣焰,給打壓下去。
別什麼貓貓狗狗的,都能跳出來,在燕王面前狺狺狂吠。
听著兩位宰相的質問。
傅奕直接冷笑一聲,不屑一顧的說道。
“信口開河?”
“呵呵!”
“僕射好大的帽子!”
“傅某人,卻是擔當不起。”
“不過!”
“在下倒是想要問一問兩位僕射!”
“究竟知不知道,傅某人,究竟查抄出來了多少的財貨?”
“按說。”
“這麼大的一筆財物,戶部不論如何,也不敢自專。必然要上報尚書省,讓兩位僕射知道。”
“可是。”
“在下看兩位的神情,卻是對此,一無所知。”
“那麼,我傅奕倒是想要問一問僕射!”
“究竟是誰,在信口開河!”
傅奕步步逼近,厲聲質問。
口水都快要噴到了長孫無忌,和蕭 的臉上。
可是兩位宰相,在听了傅奕的這一番質問之後。
瞬間臉色大變。
這人不是佞人。
能被他如此鄭重其事。
可見,那筆財物,確實非同小可。
如此多的財物,究竟是韓仲良疏忽了,還是他別有用心?
想到這里。
兩人的心髒,狠狠一個抽搐。
臉色同時,也變的鐵青。
再也不敢面對傅奕。
直接黑著臉,轉頭看向了一旁,滿頭大汗的韓仲良。
按說金殿之上,群臣如此爭鋒。
便是殿中侍御史不出面,皇上也會看不過眼,出言呵斥。
可此時此刻。
殿上吵成了一團。
可龍椅上的皇上,卻只是兩手扯著長長的公文,一言不發。
但是。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如今的皇上,早就又驚又怒,怒不可遏了。
沒看見他的兩只雙手,都在微微的顫抖嗎?
在場的眾位高官,都是久伴皇上之人。
若是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那還怎麼敢,在這種波雲詭譎之中立足?
尤其是風暴中心的韓仲良。
看著兩位僕射,在傅奕的訓斥之下,直接沉默了下來。他一顆心,徹底的涼了下來。
再看看一旁,不斷冷笑的趙義綱。
便是他再怎麼僥幸,也不由的心生恐懼。
聯想到昨天晚上,老妻的旁敲側擊。
都不用多想。
此事的來龍去脈,已經在他的心里面,有了個大概。
可越是如此。
越是讓他心驚膽戰。
若是一旦事情曝光的話,那才真叫萬劫不復。
心急如焚的韓仲良,眼楮一閉,心一橫,很快就下定了決心。
為今之計,只有賭一把了。
當即,他便重新出列,走到了金殿的中央。
“噗通”一聲,直接跪在了大殿的金磚之上,行了個前所未有的大禮。
然後,便放聲呼道。
“啟稟皇上。”
“臣韓仲良有罪。”
“若非太史令傅奕出首。臣竟不知,戶部之中,有如此昏悖之人。”
“若是往日。”
“這樣的昏官,斥責一二,貶出朝堂,也就罷了。”
“可是如今,關中大旱,百姓饑饉。為此,朝廷甚至是下達了百姓,可以自由流動的政令。”
“以期流民自救,以緩解朝廷的壓力。”
“如此危在旦夕之際,卻容不得任何昏官,尸位素餐。”
“這樣的人,在職一日,我大唐不計其數的百姓,就要遭無辜之殃。”
“不論是陛下,還是下官。不論是朝堂,還是戶部,絕對沒有如此昏官,半分的容身之處。”
“如此。”
“臣同請。”
“乞斬趙義綱,以謝天下!”
“嘩!”
這回。
朝堂之上,徹底的混亂了起來。
便是殿中侍御史,連聲呵斥,也止不住金殿上的嘈雜。
傅奕老噴子了。
他喊打喊殺,誰也不奇怪。
畢竟。
這人還說是要給和尚配尼姑呢。
可誰也沒有把這事兒當真。
但是。
韓仲良堂堂戶部尚書,對著佐官的侍郎,卻說出了殺頭的話。
這,卻不能不由眾人深思。
傅奕有可能不清楚,戶部的具體情況。
可是,朝夕相處的上司,難道會不清楚?
他也說你該死的話,那你確實是有該死的理由。
難道。
今天。
大唐的朝堂之上,真要開啟,因政事而殺大臣的先河?
這一刻。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皇上的身上。
看他究竟要如何,回應兩位大臣的請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