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有這樣一個理論。
那就是,在交通不發達的封建社會,國家的統治地域,是有極限的。
便是一人,騎一良馬,日夜不休,十四天所能到達的位置。
超過這個極限之後,便是國力再怎麼強盛的帝國,也是鞭長莫及。
必然會導致邊疆失控。
如今。
在這個時代,雖然還沒有人,能總結出這個道理。
但是。
國家的有識之士,對于版圖的盲目擴大,還是持有謹慎態度。
本能的在預防這種事情的發生。
其表現形式,便是在帝國權利的邊界之內,設置州縣,納入強權統治。
而在其他的地方,更多則是設以土司羈縻。或是都護府,或是朝貢藩國。
作為帝國最外面的屏障。
突厥,乃是大唐的心腹之患。
現在。
他們保有的這片土地,已經陷入了權利的真空。
若不能盡快,這個地方,納入版圖的話。
很快。
這片肥美的草場之上,就會落滿了蒼蠅。
最終導致又一游牧民族崛起。
對大唐的邊境,重新造成威脅。
因此。
早在李安消滅了突厥主力之後,北上五原的那一刻。
朝野之上,就有了共識。
一旦打下突厥人的地盤,必然要設立都護府,屏障國境。
若不是草原上的冬天,實在是難熬的話。
便是設立州縣,也是不少人的希望。
這都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只待皇上和中書議定,門下審議之後,交由尚書省執行。
可如今。
中書,門下兩省的公文,還沒有下達。
尚書省反倒是率先張弓了。
韓仲良是誰?
這人在武德初年,就任職大理寺少卿。
如今,大唐現行的法律,便是此人與郎楚之等人,依前隋的《開皇律》所制定的。
之後。
因此功便開始快速升遷。
到如今,已經是戶部尚書了。
統管大唐國庫和財政。
這樣一個人,突兀的對即將開始實行的政策,放手進行攻擊。
幾乎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能站在這里,誰也不是傻子。
只是隨便一想,便能明白,這人究竟針對的是誰。
國庫缺錢嗎?
肯定缺啊!
從古至今,那朝那代,誰家的國庫,也從未見一直豐盈過。
更何況。
如今關中的饑荒,也的確是事實。
為了此事,朝廷沒少下撥錢糧。
可你要說是,連新設一地都護府的錢財,都拿不出來。
那卻也未必。
不過一近似羈縻的衙門而已。
窮有窮的手段,富有富的玩兒法。
真要是摳門到極點的話,設幾個官員也就足夠了。
其他的東西,一概不給。
就像如今嶺南耿國公馮盎一樣。
名為君臣,實為割據。
因為實在太遠,連官員都畏懼地理險惡,不願意去。
真要做到那種份上,難道偌大一個帝國,區區幾個官員的俸祿,也拿不出來不成?
此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那就是以錢糧不足為借口,拖延此事。
一直拖到這件事情,再生變故。
畢竟。
人家堂堂戶部尚書也說了。
不是否決此事,而是暫緩北庭都護府的設立。
至于什麼時候再重提此事。
那就要看一看戶部的錢糧,究竟是什麼時候充沛了。
想到這里。
“唰”一下。
整個朝堂之上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一個地方。
那就是中書令房玄齡的身後,現在的中書侍郎,燕王李安哪里。
如今。
只要事關突厥。
不管是人,還是地盤兒,都越不過李安去。
所有人都想要知道,這第一次入朝的燕王,究竟要如何處理此事。
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之下。
整個朝堂,直接變的鴉雀無聲。
看到這種情形,坐在龍椅上面的李世民,直接黑了一張臉。
他萬萬沒有想到。
那人,居然在這里等著自己。
這些人這麼做,分明就是要看李安的笑話。
看他在朝堂之上,手足無措。
讓世人欣賞一番,燕王無能的模樣。
把李安莽夫的形象給坐實了。
那樣。
自此以後。
對于國家大政,便沒有莽夫,可以插手的任何余地。
連帶著任命李安為中書侍郎的皇上,都背上了識人不明的罵名。
目的便是從此,讓燕王遠離朝堂。
不過轉瞬之間。
李世民就將某些人的心思,看了通透。
瞬間。
只是“騰”一下。
皇上的火氣就上來了。
一口銀牙,幾乎咬碎
之後。
看向戶部尚書韓仲良的目光,更是猶如菜刀一樣。
恨不得直接把這人,剁碎在金殿之上。
他當然可以開口拉偏架。
可是,如此不就更證實了李安,對于文事上,沒有任何建樹嗎?
如此惡毒的手段。
不是處心積慮的人,絕對想不出來。
韓仲良還沒有這個本事。
骨節捏的咯咯直響的李世民,一雙眼楮,不斷的在朝堂之上來回掃視。
想要把這個幕後黑手,給找出來。
可隨著時間的遷延。
殿中的氣氛,越來越凝重。
百官臉上的表情,也漸漸有些不對了。
高居其上的李世民,分明就是從這些人的眼中,看到了輕視。
絕不能再等下去了。
兩權相利取其重,兩權相害取其輕。
便是讓李安名聲受損,也好過他威望受損。
當即。
李世民一拍龍椅,就要出場拉偏架了。
可就在此時。
還不等他從龍椅上面站起來。
金殿之上。
“噗嗤!”
一個突兀的笑聲,突然響了起來。
這種凝重的氣氛之中。
便是再怎麼小的聲音,也會如驚雷一般,響徹每個人的耳邊。
只是一笑。
之前所醞釀的氣氛,全都被一掃而空。
這讓再等著看笑話的一幫人,極為不滿。
不少人回過頭去。
想要看一看,就是是誰,這麼不識趣。
可等一回頭之後,所有人全都大吃一驚。
尤其是宰相蕭 。
更像是見鬼了一樣,看著那人。
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良久。
這才見他抬手一指那人,道。
“你!你!你……”
一句“你怎麼會在這里”還不等說出來,蕭 很快便眼珠一轉,連忙放下了手指。
輕輕一咳。
掩飾好自己的尷尬之後,這才繼續放聲說道。
“朝堂議事,如此莊重肅穆之地,豈容你輩如此輕佻!”
“殿中侍御史何在?”
“還不給我把這放浪形骸之輩,趕出金殿,以正綱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