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個時代,不管是朝廷,還是社會,都是遵循慣例而前的。
譬如說現在的大唐,不論律法,還是制度,都是承襲了隋制。
能夠變動的地方,微乎其微。
同樣,有些權利,一旦給出去之後,就能難收回。
譬如行軍大總管這一職位。
對于突厥的這一戰。
一旦李安真的勝利了。
那麼以後,不論是哪里發生的大戰。
只要是考慮領兵之人,最先提起的,必然是李安此人。
如今,在李世民的保密之下,李安在草原上戰績,被藏的死死的。
世人絲毫不知。
在現在,百官的心目之中。
那李安,就是一個武力過人,卻又無法無天的猛將。
他連當朝的皇子,都能毫無顧忌的打死。
雖然大家不知道,皇上為什麼看重他。
可是,在場的眾人,卻沒有一個人願意,讓李安這種人登上高位。
即便是他救了大家的性命。
百官一跪,讓皇上徹底的明白了眾人的心思。
救命之恩,還不足以讓這些人,服膺于李安。
可不管是從戰事上講,還是依著為皇子鋪路的想法。
此時的李世民,都絕對不會動搖。
因此,根本就不再理會群臣。
這些人可以攔住皇上,不要讓他冒險。
卻絕對沒有任何可能,在戰事上,對李世民指手畫腳。
因為,在大唐的立國之戰中,皇上早就證明了他的能力。
想在這種事兒插嘴,你配嗎?
就算是皇上不計較,天下人也不會答應。
所以。
李世民根本就不理會跪了一地的大臣。只是目光灼灼的盯著,汗流浹背的高季輔,沉聲說道。
“怎麼?”
“高愛卿,還沒有寫完?”
封駁聖旨,是門下省的事情。
非給事中,不容置喙。
就連門下領一眾屬官的侍中,都只能間接影響,而不能直接出手。
高季輔身為中書舍人,那有膽子,違抗皇上的命令?
當下,便在眾人如同刀子一樣的目光之中,將聖旨寫完。
而後,惶恐的奉在了皇上的手中。
李世民接過聖旨,仔細的查看其上的內容。
在察覺並無任何不妥之後,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然後,繼續說道。
“命咸陽縣丞劉仁軌,為從七品下宣義郎,以監察御史身份,暫充關內道行軍總管長史,協助李安,統合諸軍。”
說罷之後,李世民將手中的聖旨,徑直塞到了劉仁軌的懷中,異常懇切的說道。
“劉愛卿!”
“關于李中郎將的事情,就托付給你了。”
“若是他能擊潰突厥人,自然沒有任何問題。”
“萬一事有不協,定要協助齊國公,接應李中郎將,盡快上山。”
縣尉是卑官,不受世人待見。
世家大族,更將縣尉一職,視作羞辱,從不赴任。
可同樣,縣丞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也就比縣尉,稍微強那麼一星半點兒。
當日,因為受辱的緣故,劉仁軌杖斃折沖都尉魯寧,已經是報了死志。
對生還不報任何希望。
可押解長安之後,非但沒有被殺頭。
還被皇上,從陳倉縣尉,提拔為咸陽縣丞。
而如今,更是從世人不屑的卑官,一舉提拔為最為清貴的監察御史。
同樣是八品官,簡直是雲泥之別。
這讓本來就皇上感激不盡的劉仁軌,更加的感遇知遇之恩了。
甚至是起了效死之意,哪里會在乎,之前危機時刻,還丑態百出的百官?
當下,便決然的接過了手中的聖旨,仿佛沒有看見眾人,刀子一樣的目光,傲然說道。
“感謝皇上的看重。”
“微臣定當不負所托。”
說罷,一看齊國公長孫無忌,和武連縣公李君羨,沉聲說道。
“兩位國公。”
“我們這就出發?”
李世民的決絕,和劉仁軌的催促,讓長孫無忌無可奈何。
再加上是由油鹽不進的李君羨領軍,他又能有什麼辦法?
只能無可奈何的看著,那李安的權勢,進一步膨脹。
既然無法阻止,索性不再去想。
當即,便徑直掉頭,悶聲說道。
“出發!”
話落。
封閉了許久,被突厥人強攻八天七夜,也沒有打破的仁智宮大門,終于打開。
兩千疲憊不堪的大軍,強打著精神,迤邐而出,直撲山下,伺機作戰。
大唐的軍隊,動作連連。
同樣,突厥人也根本沒有閑著。
漫山遍野的突厥武士,被頡利可汗鼓動著,猶如潮水一樣,凶猛的直撲山下。
可這些失去了戰馬的騎兵,哪里會是並州鐵騎的對手?
只是一個沖鋒,便被以逸待勞的鐵騎,直接沖垮。
割的支離破碎。
而後,結成小陣的步兵,和牧奴出身的騎兵,像是磨盤一樣,屹立在山下。
將鐵騎趕入陷阱的突厥武士,盡皆碾碎。
大營,早就被熊熊烈火,燒的只剩下灰燼。
黑夜之中,前方看不見後面,後方看不見前面。
作戰的兩方,只是在首領的鼓動之下,亡命的廝殺。
雖然雙方,都已經非常的疲憊。
可是戰力打了好幾個折扣的突厥人,又怎麼是唐軍的對手?
不提昔日牧奴,對于主人的仇恨。
光是這些步兵,被李安用訓練陷陣營的方法操練,就已經足夠的離譜了。
若是披上鐵甲,恐怕連山崩都能擋住。
更何況,這些戰力大打折扣的突厥“步兵”?
此前。
突厥人的沖鋒,越是凶悍。
那麼,在撞上這塊礁石的時候,就越是粉身碎骨。
埋頭的廝殺之中,誰也不知道殺了多久,死了多少人。
直到。
遠遠墜在大部隊身後的後軍,被腳下的血泊滑到,這才明白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火!”
“點火!”
“給我點起火把!”
驚恐的豪酋,從血泊之中,爬了起來,放聲的哀嚎。
很快。
身後的親衛,就割碎了皮袍,纏在了彎刀之上,點燃了臨時的火把,舉了起來。
一瞬間。
所有人的眼前,只剩下了一片血紅。
眼前的血泊,在廝殺之中,早就被尸體填滿。
沖在最前方的大軍,十不存一。
還活著的,也無不是抱著殘軀哀嚎。
而前方的敵軍,更是如同張開了大嘴的魔神,等著突厥的武士,自己登上祭台,獻祭性命。
李安?
他倒是沒有見著。
可眼前的大軍,好似人人都是李安,無人能擋。
自家部落當中,能找到的活人,竟然只剩下身邊這幾個。
這是何等的悲慘!
“阿史那咄 !”
“你這崽種,竟然敢騙我!”
一聲哀嚎之後,再也沒有勇氣沖殺。
一個扭頭,一聲走!
瞬間,後軍徹底的崩潰。
大軍開始漫山遍野的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