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
“你說什麼?”
還沒有等蕭太後表態,旁邊站著的侍女,卻是已經難以忍受了。
蕭太後是什麼人?
是如今大隋皇帝的祖母,是楊家的宗婦。
是這定襄城中,最尊貴的人。
別說是區區一個奴才,若是大隋還強盛的話。就算是義成公主,見到太後,那也要跪地行禮請安。
就這,太後還未必願意見她。
現在,她居然派了一個區區奴才過來,讓大隋的太後,給蠻夷的廝殺漢敬酒。
這是昏了頭了嗎?
暴怒的侍女喝罵一身,紅著眼楮,抬起了手,一個耳光,就向這那人甩去。
可如今,誰不知道,大隋早已經是日薄西山。
什麼皇帝太後,連突厥人的一個小指都比不上。
若不是有可賀敦庇護,這些人早就死在竇建德手中了,還哪里有如今的富貴榮華?
自己可是奉了可賀敦的命令的,哪里會將這些婦人放在眼中?
當下,那人冷冷的抬起了頭,盯著蕭太後貼身的侍女,隨意的伸手,徑直抓住了侍女的胳膊,這才凜然說道。
“我說,你想死嗎?”
說罷,這才轉過頭來,重新看著蕭氏,哂笑著說道。
“這可是可賀敦的命令!”
“太後,你去,還是不去?”
話落。
“啪!”
一聲脆響。
一柄帶鞘的彎刀,劃過一道黑影,瞬間拍在了那人的臉頰之上。
“噗!”
一口鮮血,帶著幾顆牙齒,瞬間從他的嘴中,飛了出來。
還不等他的慘叫出聲,一只大手,猶如鐵鉗一樣,直接捏在了那人的脖子之上,將他的聲音全部給捏了回去。
然後,才听來人淡然說道。
“菱角兒!”
“你都決心要赴死了,怎麼還要受這些小人的侮辱?”
“不如我現在出去,給楊荷那蠢婦殺了。”
“然後共同埋骨于此,如何?”
來人正是重新趕回來的磨鏡人。
在他的印象之中,這些唐人的軍隊,就是前來收割的死神。
如今,太後自投羅網,斷然沒有任何活下去的道理。
唯一的念想,不過是和孫兒死在一起罷了。
既然反正都要死了,那為什麼還要忍氣吞聲?
給所有施加屈辱的人,全部殺了,才算是引刀成一快。
才剛說完,磨鏡人右手一抖。
彎刀的刀鞘,瞬間脫離。
然後揚起了刀光,就向手中那人的腦袋上削去。
可還沒有等他手中的刀光落下,身後的蕭太後,卻斷然出聲。
“大兄!”
“住手!”
說罷,她這才走到磨鏡人的身前,低聲說道。
“大兄且慢,先不要動手。”
“我正愁著,要怎麼才能去前殿一趟呢,誰料,楊荷這瘋婦人,卻給了我這個機會。”
“你且先耐心等等。”
“我自有主張。”
“等回來之後,我再給大兄,詳細訴說。”
說罷,一甩大袖,施施然走向里間,這才沉聲說道。
“來人,為我盛裝。”
“我要親自前往前殿,為‘契丹人’敬酒。”
片刻之後。
華麗無匹,一身盛裝打扮的蕭太後,從里間走了出來。
看到這一幕,不論是侍女,還是磨鏡人,全都忍不住熱淚盈眶。
多少年了。
自從一去江都多少年,都沒有見過太後,如此盛裝。
恍若大隋依舊強盛一般。
可如此盛裝的太後,竟然是去為蠻夷敬酒。
這種屈辱,讓有些人忍不住嚎啕大哭。
貼身的侍女,更是咬破了嘴唇,讓絲絲鮮血沁出。
磨鏡人更是氣到渾身發抖,“ 嚓”一聲,直接捏碎了手中那人的喉嚨。
而蕭太後,確實渾然不在意一般,輕聲說道。
“老身回來之前,千萬不可輕舉妄動。”
“否則,哀家絕不輕饒。”
說罷,施施然掀開了帷幕,一步踏入了大殿之中。
殿中歡聲笑語。
舞姬依舊在輕歌曼舞。
可蕭太後出現的這一幕,瞬間猶如大星落地,直接奪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這可是兩個王朝,四代皇帝養成的氣度。
光是站在哪里,就讓全部人都瞠目結舌。
連最親近她的楊政道,都從未見過自家祖母,如此威嚴的樣子。
同樣也是驚的說不出話來。
而作為眾人驚詫的核心人物蕭太後,卻沒有半點兒意外。
只是施施然的邁著腳步,走到了賀懷恩的桌前。
拎起了酒壺,滿上了一杯,雙手托舉,舉到了他的面前,這才淡然說道。
“妾身蕭氏。”
“前,梁國天保皇帝的女兒,隋朝大業皇帝的皇後。”
“如今大隋的蕭太後,為大賀將軍壽。”
“願將軍心想事成,立不世之功。”
“請將軍盛飲!”
說罷,雙手輕輕往前一遞。
坐在案幾後面的賀懷恩,雖說如今號稱大賀可汗,可在次之前,不過西市的一個混子。
哪里見過如此尊貴之人?
別說是天寶皇帝,大業皇帝。
就算是西市看門的坊頭都能給他罵個狗血淋頭。
現在,甫一見如此尊貴之人,給他敬酒,頓時激動到手都有些發抖,連忙雙手接過,一飲而盡,這才神情有些恍惚的坐了下來。
根本就沒有听懂蕭太後口中的暗示。
就連歸位之後,一時間都有些坐立不安。
而敬過酒的蕭太後,卻在心中愈發的肯定,自己的推論,決然沒錯。
唯一的希望,就在那人的身上。
她生怕義成公主發現,連看都不敢看李安一臉。
依舊操持著威嚴滿滿的樣子,走到下一個人的面前。
此人,明顯就是真實契丹人的模樣,可即便是如此,蕭氏依然滿不在乎。
同樣是倒滿了一杯,雙手奉上,淡然說道。
“請將軍盛飲!”
這契丹人,可沒有經歷過大唐的燻陶,根本就在乎什麼天保皇帝,大業皇帝的。
反倒是喝完一杯後,雙手往前一遞,挑釁的看著蕭太後,示意她重新滿上。
直到賀懷恩瞪了一眼之後,這才作罷,訕訕的坐了下來。
而蕭太後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不悅,依舊走到了下一個人的面前,施施然拎起了酒壺。
“砰!”
坐在上首的義成公主心中懊惱萬分,忍不住竟然捏碎了一個酒杯。
自己確實是因為憤恨的緣故,想要羞辱一番蕭氏。
可萬萬沒有想到,這賤人,居然穿上了大隋皇後的禮服,盛裝出來給人敬酒。
那這自己到底是羞辱了蕭氏,還是羞辱了楊家?
這讓義成公主難堪萬分,恨不得將蕭氏碎尸萬段。
可是,事到如今,再讓她下去也已經晚了。
因為此事,再惹的“契丹人”不快,就得不償失了。
既然如此,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義成公主憎恨的看了蕭氏一眼,冷哼一聲,道。
“大賀可汗稍候,妾身不勝酒力。”
“等妾身更衣之後,再來陪可汗盛飲。”
說罷,霍然起身,頭也不回的鑽入了後殿當中。
而見義成公主離開之後,蕭太後卻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徑直來到了李安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