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成公主話語威嚴。
可跪在地上的那人,卻一言不發,猶如死人一樣。
這種難堪的場面,楊荷還沒有說什麼。
坐在一旁吃茶的思結俟斤,卻勃然大怒。
在接過公主侍女奉的茶之後,他現在已經自認,是可賀敦絕對的心腹。
連區區一個小兵,都敢搏可賀敦的面子,這讓他如何忍受?
“砰!”
手中的茶碗,重重的放在了案幾之上。
“嘩!”
思結俟斤徑直起身,一步踏近。伸出了一只大手,緊緊的抓在了那人的腦袋上,使勁往上一拉。
“呃!”
嗓子一聲骨碌。
那猶如死人一樣的武士,將一顆腦袋,全部的仰了起來,露出了死魚一樣的一雙眼楮。
而思結俟斤這才憤怒的罵道。
“狗東西,可賀敦在問你話,你難道沒有听見不成?”
“哼!”
見此情形,坐在上首的義成公主倒是冷哼了一聲。帶著些許不屑說道。
“听見了。”
“只是不想說而已。”
這種猶如行尸走肉一樣的行徑,義成公主曾經經歷過。
當日,听到自家兄長楊廣,在江都被害。那時,她自己,就是這種心如死灰的模樣。
沒什麼可稀奇的。
“罷了,罷了。”
義成公主說著,一指身後的侍女,繼續說道。
“你,去給他灌下一碗茶湯,讓他清醒清醒。”
說罷之後,就見侍女道了一個萬福,立刻將炭盆之上,滾燙的茶湯,倒入了茶碗之中。
然後,行走幾步,微微斂身,將手中的一碗熱茶,徑直倒入了那人揚起的頭顱當中。
“咕咚!咕咚!”
滾燙猶如鐵汁的茶水,將那人的一張嘴,燙的通紅。而後順著喉嚨,一路往下,終于落到了胃囊之中。
這種暴烈的灼燒感,終于點燃了已經熄滅了的心智之火,讓那殘兵的一張臉,眼瞅著就紅潤了起來。
“咳!”
“咳咳咳!”
一聲聲咳嗽,整個人猛的一蜷縮,卻是從思結俟斤的手中,直接掙脫了開來。
光是看這人的力氣,居然並不遜色于他身後的思結俟斤。
從這一點上看,此人在落魄之前,怕是在突厥人之中,也是少有的勇士。
但是不過是吃了敗仗而已,他為什麼會變成這幅模樣?
契丹人,有那麼可怕嗎?
義成公主和思結俟斤全都吃驚的看著此人,而那人,卻是沙啞著嗓子說道。
“可賀敦想要知道什麼?”
“你便問吧!”
而這話一出,頓時讓義成公主,忘記了一切。他將自己最為關心的話問出了口。緩緩的道。
“王庭的突騎兵,究竟是怎麼敗的?”
話語聲音不大,卻如同天罰一般,讓那人如遭雷擊。
一時間,淚流滿面。
哽咽著,將自己在河谷之中的遭遇,一字不漏,全都說出來。
可還沒有等他說完,已然坐了下來的思結俟斤,驚的再次站了起來。
一雙眼楮,瞪的溜圓,就差給眼角睜出血來。
心髒猶如擂鼓一樣,咚咚直跳。
然後,這才仿佛受驚的小獸一樣,用高叫的聲音,給自己壯膽一般說道。
“竟然是堂堂之陣!”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王庭突騎兵,乃是天下第一等的精兵。
這不止是在草原上,連中原人都深受其害,這已經變成了世間的公認。
如此精兵,若是被埋伏,若是被偷襲,敗上一場,無可厚非,也無足輕重。
畢竟,有幾十年,上百年的威名,作為後盾,誰也不敢輕視于它。
可兩軍對峙,堂堂正正。
在這種堂堂之陣,兩軍對沖之中,王庭突騎兵潰不成軍,這完全超出了世人的想象。
如今,有了突利可汗陣營的高官投靠,誰都知道,那些契丹人,不過是烏合之眾而已。
而有了河谷這一仗,不禁讓人懷疑。
究竟是突厥的王庭突騎兵太弱,還是契丹人的軍隊太強?
若是王庭突騎兵太弱的話,那麼,被突厥人如同噩夢一樣,騎在頭上近百年的其他部族,到底臣服了個什麼東西,是一條狗嗎?
而如果是契丹人太強的話,連王庭突騎兵,都不是他們的對手。這世間究竟還有誰能擋住他們?
想到這里,悲傷和絕望,直接撅住了思結俟斤的心髒,讓他呼吸都有些不暢。
面色猙獰的思結俟斤,一步踏近。
“砰!”
飛起一腳,直接將那人雄壯的身姿,踢到凌空而起,猶如皮球一樣,撞在了大帳之上。
然後,他這才咬牙切齒的走到那人的身邊,半是驚恐,半是不敢相信一樣,高聲問道。
“堂堂正正?”
“王庭的突騎兵,絕不可能,在堂堂正正之中,被人擊敗。”
“你在說謊,對不對!”
“告訴我!”
“你在說謊!”
憤怒的思結俟斤,一邊放聲怒吼,一邊打量著此人。
可是看著看著,卻發現。這人除了一只手,像是被馬蹄踩過一樣,慘不忍睹之外,身上其他地方,竟然不見半點兒刀傷。
若是在沖陣之中,被人砍傷的話,最起碼,身上的皮袍之上,會有最顯眼的刀口。
可再看看這人,除了點點血跡之外,居然並不見皮袍,有什麼異樣。
分明就是這膽小鬼自己落馬之後,便逃了回來,裝作心如死灰的模樣。
這樣一個逃兵的話,怎麼能相信?
像是發現了天大的秘密一樣,思結俟斤忍不住放聲大笑。
“哈哈哈!”
一連串的笑聲過後,心中的恐懼,一掃而空。
思結俟斤這才反手將人扔在了地上,放聲說道。
“可賀敦!”
“王庭突騎兵絕對不會,在堂堂之陣之中,被人擊敗。”
“此人在說謊。”
說著。
“呸!”
一口濃痰直接吐到了那人的身上。
然後,這才輕蔑的看了那人一眼,繼續說道。
“這人身上,連一處刀傷都沒有,還敢說是突騎兵之中的勇士?”
“怕是連牧奴都不如。”
“這就是一個卑鄙怯懦的逃兵。”
“這人說的話,怎麼能信?”
說罷,一臉熱切的看著義成公主,繼續說道。
“可賀敦!”
“您下下令吧!”
“把這個廢物逃兵,拉出去砍了。”
“再找一個真正可信之人。”
“讓他給我們說說,河谷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