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子掀開。
一張喜不自勝的老臉，立刻出現在了賀懷恩的面前。
按理來說，突利可汗被自家少爺，打到體無完膚，將腦袋按到地上好一陣摩擦。
這會兒就算不是臉皮被磨掉一層，如喪考妣。
那也該是傷心欲絕，哭喪著一張臉才對。
怎麼這會兒會兒像是娘們兒一樣，露出了一張宜喜宜嗔的臉，吃錯藥了吧！
雖然他不知道，這突利可汗究竟是因為什麼緣故，才恬著臉，笑成了這樣。
但是絲毫不影響賀懷恩的表演。
長安西市的七八年，可不是白混的。
就演技來說，他自詡不覷任何人。
因此，還不等突利可汗上前，賀懷恩立刻張開了雙臂，迎了過去。
一邊走，一邊欣喜的喊道。
“哈哈！”
“我可是听說了。可汗的大營被歹人闖入，造成了不小的損傷。”
“這會兒，你不是應該忙著清點損失，整頓軍備，以圖復仇嗎？”
“怎麼有空，到我這里來？”
“莫不是可汗，想要從我悉萬丹部，填補一部分損失不成？”
賀懷恩用調笑的口吻，說著這件事兒。
可听在突利可汗的耳邊，卻猶如晨鐘暮鼓一般，嗡嗡作響。
突厥人的惡名，誰不知道？
往年，一旦缺衣少食，或者是遭受風暴寒流，尤其是白毛風的災害之後，他們必然會選擇南下，去中原地帶打草谷。
所謂草，便是馬嚼。所謂谷，便是人吃。
這人吃馬嚼的，全都要從中原百姓身上找補。
前數十幾二十年。
中原戰亂不休，給了突厥人極好的機會。讓被隋文帝楊堅，以各種手段削弱和分裂後的突厥，能夠順利的休養生息，飛速成長。
再次成為了中原之人的心腹之患。
但是，即便是劫掠到再多的財富，那也是大部落手中的東西。
小部落能喝到湯就不錯了，哪里輪得到他們吃肉？
如今天災人禍，再加上南邊的大唐逐漸強盛了起來。再想劫掠，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為了讓族人活下去，便開始瘋狂的壓榨昔日的盟友。
突厥人開始劫掠契丹，鐵勒，室韋，回鶻，奚人， 人，等等一系列的外族。
大部落更是不斷的吞並左近的小部落。
以至于近些年來，細數突厥人手中的牧奴，各種族，各部落的人都有。而且越來越多，已經遠遠超過了從大隋擄掠過來的中原之人。
不如此，也不至于如今，突厥周邊的各族，全都舉起了反旗。
連一些突厥人的部落，都不堪突利可汗的壓榨，不再听從他的調遣。
因此，賀懷恩口中說出的話，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而是突厥人，早有有這個前科。
所以，听到賀懷恩這麼一說，突利可汗當即臉色一變。
此時，雖然部落人手不少，但是經過李安的一夜廝殺之後，士氣早就跌落谷底。
怕是能打的一個都沒有。
估計，以如今的士氣，怕是連契丹的三千人，都能夠嗆打的過。
再說了，他還要借助契丹人，收攏更多的人手，亡羊補牢，用以討取可賀敦的歡心。
這個時候，哪里敢對這些喜歡到處劫掠的契丹蠻子，口出不遜？
因此，即便是听到了賀懷恩的揶揄，他也不敢有任何的不滿。
仿佛沒有听到賀懷恩的話一樣，不遠處的突利可汗，同樣是張開了雙臂，滿臉喜色的上前，和賀懷恩抱到了一起。
兩只大手，用力的拍著他的後背，欣喜的說道。
“阿不咄，我的兄長。”
“你的悉萬丹部，可是幫了兄弟我的大忙了。”
“要不是你，恐怕我這個泥步設大營，就要空上一半兒。”
“你可算是救了我的老命了。”
李安夜色中的一番廝殺，給突厥人帶來的震撼，是無與倫比的。
即便是現在，部落中的牧民，說起了那人，心中並沒有多少憎恨，反而更多的，則是畏懼和崇拜。
誰會憎恨一個無可匹敵的人呢？但是對于強者的崇拜，才是絕大多數人，該有的心態。
直到現在，走到哪里，都能听到牧民們敬畏的討論聲。
因此，這事兒根本就瞞不住。
所以，突利可汗，將一切，直接坦然的說了出來。
從昨天夜里的一縷火苗，說到李安十蕩十決，再說到自己壯士斷腕，這才送走了那個凶人。
乃至連悉萬丹部，幫自己阻攔了逃兵，這會兒正在營外要人這事兒，都一並說了出來。
突利可汗並沒有茶館酒肆之中，店小二，或者是媒婆，說書人的哪一張能給死人都說活了的妙嘴。
可這事兒，從他這個親歷者的口中說出，要遠遠超過賀懷恩一行，派出去打探消息的那幾人，來的更加的真實和震撼。
說的人，心情懊惱的恨不得去自殺。
而听的人，卻個個與有榮焉，恨不得當時就出現在戰場之上。
追隨著自家的主上一起，十蕩十決，殺個痛快，殺出個黎明。
而說到最後，突利可汗，更是雙目含淚的，一臉誠懇的拍這賀懷恩的肩膀，憂郁的哭訴道。
“兄長早已經知道，如今突厥人的大可汗，咄 這走賊，對兄弟我，有著無限的惡意。”
“若不是有兄長所在部落的幫忙。”
“怕是我這個北方突厥的小可汗，難逃一死。”
說道這里，虎目含淚的突利可汗，單膝一跪，再次懇求到。
“兄長既然救了我一次，兄弟我求求兄長，再救兄弟一次。”
“不光是契丹人的祖地。”
“我甚至願意把突厥世代的職位，‘泥步設’這一世襲的高官，贈與兄長。”
“只求兄長北上之後，與我匯合的時候，能帶出兩萬人的武士來！”
“砰！”
這邊，听到突利可汗哀求的賀懷恩，還沒有說出什麼來。
反倒是他身後，莒國公的兒子，唐觀，直接五體投地的跪了下來。
這做賊是你，捉賊是你，幫人家修補院子，還是你。
要不是你家主子的一番廝殺，這突利可汗，怎麼能淪落到這個地步？
而最後，他居然還要跪下謝謝你！
這也太神奇了吧。
一時間，唐觀想要傾訴的願望，卻是怎麼都止不住。
同樣，身後這批李安的親衛，一個一個，也全都是臉色古怪，差點兒都沒有笑出來。
明明計劃將要完美達成，可別讓這些沒腦子的莽漢給破壞了。
“咳咳！”
重重的咳了一聲，算是給身後的這些狗東西一個警告。
賀懷恩大手一揮，無所謂的說道。
“無妨。”
“只要你的向導給力，一萬人，兩萬人對我來說，都一樣。”
“除此之外，不知到可汗，還有什麼，要本人去做的？”
“不妨直接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