癲狂的人，不能惹。
既絕望，又癲狂的人，那就更不能惹了。
現在的突利可汗，就處于這種狀態。
勉強扭了扭頭，讓掐著自己的脖子的大手，稍微松上那麼一松。也是距離那把切肉刀，稍微遠了一點兒之後，忽禿乞，這才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的解釋道。
“真的。”
“可汗，我說的好消息，全都是真的啊。”
“從天不亮，僕就開始統計了。”
“我軍傷亡雖大，但是逃亡的人，卻並沒有多少。”
“還沒有死的人多呢。”
“總共也就逃亡了一千多人。”
“現在，營中的武士，加上牧奴的話，還有三萬五千七百五十二個！”
“若是……”
躺在地上的大梅祿，正在滿頭大汗的給突利可汗解釋。
可還沒有等他的話說完。
一只大手一捏，直接將所有的聲音，掐斷到了他的嗓子當中。
卻是突利可汗根本就不信。
他手中的匕首，這回卻不是對準了嘴角。
而是鐵青這一張臉，驟然一壓。
將鋒利的切肉刀，直接緊緊的壓在了臉頰之上。而刀尖，隨著突利可汗的用力，一點一點的，向著忽禿乞的眼珠靠近。
不過片刻，就已經捅到了眼球之上。
那並不算銳利的刃尖，竟然在眼球上，壓出了一顆小坑。
而突利可汗，這才冷冷的說道。
“你唬我！”
“現在，連你這狗崽種，都敢糊弄我了。”
“我這‘泥步設’大營之中，總共也就不到四萬人。”
“現在，一場大戰，死傷枕藉，你卻告訴我，只逃一千多人。”
“你當本汗是傻子不成？”
“說，你究竟投靠了誰？”
憤怒的突利可汗大聲喝罵，一時氣息不穩，導致了連手都有些顫抖。
那沁著無限冰涼的刀刃，只是稍微一動，就讓忽禿乞眼前一黑，一時間無數星星開始閃爍。
讓忽禿乞充滿了後悔。
恨不得在湯食之中下藥，將這殘暴的老狗給藥死。
可求生欲讓他絲毫不敢有任何動彈，連高聲說話都不敢。
生怕微微一動，那匕首，就戳破自己的眼球。
只能強忍著憤恨，壓低了聲音，淚流滿面的說道。
“等等可汗！”
“你听我說完！”
“真的是好消息啊！”
自家的大梅祿是什麼德行，突利可汗能不知道？
這狗東西貪財不說，膽子也是極小的。
被自己這麼嚇，都不肯說是投靠了誰，那恐怕，他帶來的消息，還真有可能是好消息。
想明白了這一點，突利可汗這才將手中的匕首，微微的往後挪了那麼一點。連掐著他脖子的手，都松開了那麼幾分。
然後，這才一臉猙獰的繼續說道。
“說罷。”
“還是那句話。”
“消息不好，你就死在這里。”
“說。”
“究竟發生了什麼？”
躺在地上的忽禿乞，察覺到刀刃，離開了自己的眼球，這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可眼中的淚水，卻止不住的流淌。
他連忙抬起袖子，裝作擦淚一般，將眼神之中的仇恨，掩飾了下去。
平日里面，任打任罵，憑你羞辱，也就罷了。
三次。
短短一晚，就有三次，你都想要了我的性命。
既然你如此無情，那就別怪我不義了。
想通了這一切的忽禿乞，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一樣，心頭一松。暗自哂笑一聲之後，挪開了袖子，露出了一張諂媚的臉，這才笑著說道。
“可汗，真的是好消息啊！”
“那些人是想逃，可他們，也得有能耐逃出這個地方啊！”
說著，他手舞足蹈的比劃著那些部落頭人，趁著突利可汗昏倒，四散逃亡。
可沒有逃出去多遠，卻一個一個，像是死了爹媽一樣，又重新跑了回來。
那神情之中，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十分搞笑。
讓心情沉重的突利可汗，都樂了起來。
兩指捏起手中的匕首。
“啪！啪！啪！”幾下，拍的忽禿乞臉上的橫肉，一陣顫抖。
突利可汗不耐煩的笑著罵道。
“說這些沒用的干啥？”
“你倒是給本汗說說，這些個狗崽種，既然都已經逃跑了，為什麼又跑了回來？”
見阿史那什缽 一笑，忽禿乞這踩算是真正的舒了一口氣。
能活下來了。
然後，心下一松，連聲音都帶了幾分歡快，莞爾一笑，這才繼續說道。
“噗！”
“可汗容稟。”
“這事兒，還真有幾分搞笑。”
“僕還是捆好些個頭人，這才弄明白前因後果的。”
“我們大營，背靠大鮮卑山，其上山高林密，到處都是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別說是一兩千人，就算是將真個大營之中，四萬人全部撒進去，那也是九牛一毛。絕對能藏的嚴嚴實實。”
“但可汗別忘了，這山中，多的是豺狼虎豹。就算是在山腳下，也經常有猛虎下山，叼走肥羊的事情發生。”
“這些人既然想要逃跑，那肯定是貪生怕死之人，哪里會選擇進山去喂老虎？”
“自然是沒有人肯鑽進大鮮卑山的。”
這個道理，你不說，本汗都知道。
還用你專門講出來？
就連帶著大軍狩獵，都不敢深入，生怕會迷路。遑論那些不世居于此的，其他地方的牧人？
這世間，恐怕也就只有生于斯，長于斯的契丹人，和一輩子都在林子中過活的室韋人，能從大鮮卑山林之中，活下來。
突利可汗，點了點頭，略帶不滿的說道。
“這個我知道到了，其他的原因呢？”
躺在地上的忽禿乞，也覺察到了突利可汗的不耐煩。
不敢再有絲毫的耽擱，連忙繼續說道。
“可汗明察。”
“東邊既然是死路了，那這些狗東西，也就只能向其他的方向逃竄了。”
“據僕所知，去北邊的人，是被執失思力給攔下來的。”
說道這里，他滿臉憤恨的繼續罵道。
“執失家的幾條狗，跑的倒是快。”
“連兒子，都是渡河之後，才排人帶走的。”
“他生怕尾隨的人太多的話，會被引起唐人大將李安的注意，尾隨追殺。”
“因此，等他們渡河之後，兩百精銳，就守在河邊，不讓任何一人渡河。”
“誰敢下水，就殺了誰。”
“能逃的地方，多的去了，沒必要在一個地方死磕。”
“因此，執失思力既然不讓過，那就換其他地方唄。”
“所以，北邊的路，是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