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跨出帳篷的那一刻,眾人就已經知道。
廝殺,再所難免。
因此,還不等莒國公唐儉的話說完。
人群之中,劉世禮已經拉開了長弓。
“嗖!”
一聲輕響。
骨制的箭頭,已經沒入突厥武士的喉嚨當中。
“砰!”
一聲悲鳴之後,沉重的尸體,徑直跌落馬下,讓疾馳的戰馬,有些不知所措。
“噫吁吁……”
瞬間,追蹤而來的一眾突厥人,肝膽俱裂。
直到這時,他們幾人才算是發現,自己居然被可汗的懸賞,沖昏了頭腦。
區區幾個人,就敢追擊幾十人的隊伍。
但凡是再沖的快一點兒,怕是所有人都要命喪于此。
勒住了急停的戰馬之後,幾人連忙撥轉馬頭,完全不顧胯下戰馬的安危,猛踢馬腹。
在陣陣嘶鳴聲中,感受到劇痛的戰馬,發狂一般,向著四野散去。
“砰!砰!砰!”
不過轉眼功夫,又有兩人墜馬,喪命于此。
剩余的幾人,不甘心就此喪命,倉惶逃命之中,連忙抄起腰間的短弓,搭上一支鳴鏑,朝天便是一射。
“咻!咻!”
尖利的聲音,淒然響起。
鳴鏑的聲音,瞬間在眾人的耳邊炸響。
這幾人一邊逃命,一邊高聲喊道。
“來人啊!有奸細!”
“放火的賊人,就在這里。”
一霎時,營地當中,听到這話的人,瞬間沸騰了起來。
所有人如同沸水一般,直接炸響。
滿地的響箭,沖天而起。
整個突厥的大營,如同睡夢之中驚醒的巨人一樣,突然活了起來。
“回來,都給我回來!”
見此情形的莒國公唐儉,目呲欲裂。
連忙呼喚眾人,不要再追。
劉世禮同樣也是心中有些驚惶。
使團之中,右衛的兵卒,終究是少數。
除了文官之外,絕大多數,都是衛尉寺中的儀仗兵。
若是論賣相,誰也趕不上這些人。
平日里面,站崗放哨,彰顯威儀,自然是不在話下。
可要是讓他們上陣廝殺,那純粹就是難為人了。
一時不查,竟然沒有徹底的滅口,讓突厥武士,逃了出去。
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若是再遷延下去的話,怕是所有人都會把命留在這里。
懊惱萬分的劉世禮,招呼住了隊伍,連忙驅馬上前,痛悔的說道。
“國公!”
“你率其他人先走吧!”
“我和右衛士卒,暫時留在這里,為國公先擋一陣。”
“快走!”
說著,抬起手中的馬鞭,就要去抽唐儉胯下的戰馬。
而唐儉能夠屢屢出使,自然也是老于戰陣之人。
當下,根本顧不上斥責,只是面無表情的喝道。
“留什麼留?還不給我一起沖!”
“沒了右衛的精銳,你以為這位衛尉寺的繡花枕頭,能沖開突厥大營的南門不成?”
“別管身後。”
“快走!”
說罷,生怕這些武夫有別的心思,再次高聲呵斥到。
“此乃軍令,抗命者,斬!”
有了唐儉的軍令,這些人,再也不敢有什麼別的心思,連忙策馬,在潘佔陽的指引之下疾馳。
“噠!噠!噠!”
馬蹄聲,如同驟雨。
論起騎術,中原之人,終究比不上這些生在馬背上的突厥人。
才跑了不久,很快,後方就有人追了上來。
“嗖!”
一聲輕響之後,突厥人的輕箭,徑直釘在了戰馬的後臀之上。
“噫吁吁……”
一聲嘶鳴,戰馬人立而立。
立刻將馬背上的騎士,甩到了土地上。
“兄長!”
使團隊伍當中,年輕的聲音,一聲悲鳴。
正要掉頭,去拉落馬之人。
可隨之而來的,就是一聲厲喝。
“快滾!”
落馬之人,根本就不用人救,直接一個翻滾,順勢抽出了腰間的橫刀,迎著突厥人的馬隊,沖了過去。
而隊伍當中的同僚,同樣是策馬包夾了過來,根本不讓那人,有任何機會掉頭。
因為誰都知道。
戰馬根本就馱不起兩個人。
死兩個,何如死一個?
看到了這一幕的眾人,立刻一扭頭,將眼中的淚珠,甩了出去,仿佛沒有看見,沒有听見一樣,一聲不吭的繼續向前沖去。
“快!快!”
“再快一點兒!”
在劉世禮的催促當中,沒有一個人憐惜馬力,開始死命的抽打戰馬。
現在,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突厥營地,南邊的大門。
可伴隨著時間的推移,突厥人的營地當中,很快就有零星的人,反應了過來。
這些人,或許不敢直面攔截沖鋒的鐵騎,但是剛藏在帳篷的陰影之中,開弓騷擾,就讓使團隊伍吃盡了苦頭。
不過短短的一段兒路程,不少人的身上,就開始零星的插上了箭矢。
隊伍的速度,也徑直降了下來。
“嗖!”
再次開弓,射倒了一人的劉世禮,看著不遠處的火光,焦灼的喝了一句。
“國公!”
“前面有人攔截!”
“沖,沖過去!”
唐儉頭也不回的說道。
可還沒有跑幾步,潘佔陽卻臉色大變,慌忙的說道。
“不!”
“不能沖!”
“人群後面,我看到了割倒的帳篷。”
“會絆住馬腿的。”
“到時候一個人也逃不了。”
這話一出,唐儉也是心頭一慌,連連高聲問道。
“北邊呢?”
“不行,北邊同樣有人。”
“南邊?”
“南邊是營牆,若是被人圍住,插翅南飛啊!”
插翅難飛,總好過現在就被人給捉了。
一咬牙,唐儉猛的下定決心說道。
“向南!”
“沿牆而行。”
話落,疾馳中的隊伍,猛的畫了一個大圈,迅速的繞開前方的陷阱,向南疾馳而去。
可還沒有等隊伍沖上多遠。
瞬間,所有人的臉色,全都一白。
而唐儉,一張臉,更是毫無血色。
原木的營牆附近,割倒的帳篷,猶如小湖一樣,鋪了一層。
數十個牧奴,正在突厥武士馬鞭的驅趕之下,將割倒的帳篷,從更遠處拖了過來。
毛氈和雜物,比任何絆馬索,都更加的有用。
若是牽著馬,或許還能走過去,但是想要沖過去,絕無可能。
可跟在後面的突厥武士,會給他們牽馬走過去的機會嗎?
看著眼前的情形,劉世禮勒停戰馬,將手中拉斷的短弓,隨意的一扔,這才苦笑著搖了搖頭道。
“一戶牧奴,多少年,才能攢下一領帳篷?”
“沒有帳篷,冬天要死多少人?”
“看來,這突利可汗是恨透我們了。”
“國公,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