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義成公主的威脅,蕭皇後有心再諷刺幾句。
可看到隋王楊政道那乞求的眼神,一顆心,終究還是軟了下來。
不管是如何看不上渾身腥臊的突厥胡種,如何懷戀江南的水鄉。
但是大隋,終究還是被大唐所取代了的。
偌大的一家子人,如今就只剩下這麼一個孫兒了。
若是說她心中沒有半點仇恨,那才是真正的活見鬼了呢。
欲言又止片刻,蕭皇後長嘆一聲。
“罷了!”
“你們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我一個寄人籬下的老婦人,又能拿你們有什麼辦法?”
說罷,不再理會兩人,徑直退到了大帳的後方,自顧自的開始一點一點,收拾被小姑子翻的亂七八糟的房子。
“哼!”
看到蕭氏終于屈服,義成公主心中涌起了無限的快意。
冷哼一聲,這才憤憤的說道。
“識相就好!”
“莫不是你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你不成?”
說罷之後,這才把目光,轉向了站在一旁的隋王楊政道,目光柔和的說道。
“皇上放心。”
“只要嫂嫂,不再壞我的事兒,我是不會動她的。”
“不論如何,就算是死無葬身之地,我也一定會保證大隋,一直延續下去。”
“就算是化成厲鬼,也在所不惜!”
一旁,楊政道也是大受感動。
他是遺腹子的身份。
大隋最後一位皇帝,隋煬帝楊廣死亡的時候,他還並沒有出生。
可以說是一天的榮華富貴,都沒有享受,便被祖母抱著,在亂世的草頭王之間,顛沛流離。
忍饑挨餓,是尋常的事情。
而竇建德麾下的那些泥腿子們,最願意干的事兒,就是用一兩個窩頭,引誘年紀還小的他叫爺爺。
過一把末代皇上的癮。
不叫還不行。
因為這些人,根本就不畏懼什麼皇室的威嚴。
打罵只是平常,稍有不慎,甚至有殺身之禍降臨。
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一只持續到姑祖母威脅,率領突厥人南下,這才從竇建德手中,將祖孫二人救出。
讓楊政道,在這片蠻荒之地,有個容身之所。
因此,對于義成公主,他是充滿了感激的。
只要她不再為難自己祖母就好。
“姑祖母……”
楊政道正要開口再勸勸義成公主,可門外,康甦蜜粗大的嗓門已經吼了起來。
“可賀敦,人我已經找來了。”
話落,大帳厚重的簾子,被掀了起來。
一個雄壯的身影,徑直闖了進來。
他所有掃視一眼,將大帳之中的所有,都映入了眼簾之後,這才把目光集中到營帳中間,那個瘦瘦小小的身影之上。
這就是大隋的公主。
草原上最尊貴的女人。
就連當今突厥的首領頡利可汗,都是這個女人,一手扶持起來的。
絲毫不敢有任何怠慢,執失思力一抱拳,學著唐人樣子,行了一個大禮之後,有些納悶的問道。
“見過可賀敦!”
“不知道可賀敦找我,有什麼事兒?”
當然有事了。
這可關乎她接下來最重要的計劃。
義成公主見到執失思力進來,神色一肅,當即發號施令道。
“康甦蜜,你去大帳二十丈外守著,不準任何一個人靠近。”
“遵令!”
說罷,又轉過頭來,看著一旁的楊政道,輕聲說道。
“皇上,帶著你祖母,出去散散心吧!”
“我和執失酋長有話要說。”
“這事兒你不該听聞。”
義成公主的話,楊政道當然不敢拒絕。
執失思力乃是突厥人中的大部,執失部的酋長。
這人不但在北方突厥之中,身居高位。一身用兵的本領,也是草原上的胡人之中,少有人能及的。
再加上人緣兒好,在誰面前,都能說的上話。
如今,在突厥的聲望,僅此于頡利可汗。
因此,即便是義成公主不說,他都要避開此人。
當下,楊政道連忙點頭應是,道。
“知道了姑祖母,我這就帶祖母離開。”
說著,徑直走到營帳後方,攙著蕭皇後,走出了大帳。
“不應該是‘我’,你應該稱孤道寡的!”
有心說教佷孫兒幾句,但是大事在前,義成公主終究還是放棄了這些小事兒。
等確定所有人,都已經遠遠的走開了,她看著站在面前的執失思力,這才輕聲說道。
“去年冬天,你執失部凍死了多少人?”
“如今,牛羊的膘長上來了嗎?”
“可汗要對鐵勒人動手,你執失部,又征了多少頭牛羊?”
我部瑣事,與你何干?
執失思力,有些愕然的看著義成公主,心中的怒火,漸漸的有些盛了起來。
他義憤填膺的看著,義成公主,怒不可遏的說道。
“長膘?”
“可賀敦倒是出去看看,冬天大寒,春天大旱,我部牧奴,難道要喝著陰山腳下的白毛風長膘不成?”
“你以為誰都有能耐,能佔據河套五原一地的草場?”
“莫非可賀敦看到了我執失部的苦楚,要將大汗的草場分我一片不成?”
想到部落之中的慘狀,惱怒的執失思力提著手中的馬鞭,憤怒的在大帳之中來回走動。
直到一腳踢到了一個銅瓶,這才惱羞成怒的一腳,將瓶子踩扁,然後雙眼才直挺挺的盯著義成公主,咬牙切齒的說道。
“去年冬天,一場寒風,我部人口直接減員三成。”
“今春不見下雨,草場遲遲不見青苗。”
“族中,又有不少老人,一聲不吭的離開部落,前往陰山腳下喂狼。”
“現在,他咄 又要打仗,還是打碾碎骨頭都榨不出油的鐵勒諸部。”
“光從我部之中征發的畜生,就能讓執失部好幾年都喘不過氣來。”
“戰馬三千匹,羊兩萬頭,皮子更是要五萬張。”
說道這里,怒火萬丈的執失思力一腳踹在掛在大帳兩側,厚實的毛氈之上。
“轟!”
一聲悶響,連整個大帳都顫抖了起來。
然後,執失思力這才咬牙切齒的說道。
“他咄 ,為什麼不直接過來,將我這一身皮,給扒了呢?”
罵罷之後,執失思力這才想了起來,站在自己面前的,並不是頡利可汗,而是可賀敦義成公主。
自己就算是再怎麼抱怨,也無濟于事。
當下,看著帳中的這個女人,不禁狐疑的問道。
“可賀敦你問這個,究竟是想要干什麼?”